沈千昭怔怔地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渐渐地,与自己印象中,那个向来不曾言笑的冷面厂卫重合。
他真的没死,来了西朝。
“那个人是谁?”沈千昭问。
谢临抬步转身,往里头走回去坐下,“宣河县主,我看过她的画像,都说是西朝第一才女,容貌才情无人能及,多少西朝好儿郎的心上人。”
他倒了杯酒,喝了两口,眼睛一亮。
都说这西朝人最会喝酒,看来所言非虚啊!
这回去的时候,可得带上两坛。
沈千昭的脚宛如扎根了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她的印象里,宋怀永远是板着一张脸,偶尔也曾有几分愠色,言辞犀利之时也有。
可唯独这一笑,她从未见过。
她从前无数次缠着他,央着他笑一笑,总是夸他生得俊俏,若是笑起来,大晋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必然落到他的身上。
可宋怀永远只是冷着一张脸对自己。
一次,也没有。
那时,她还总觉得,宋怀是木头,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女儿家的小心思。
可原来不是他不懂.......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自己罢了。
沈千昭心口一痛,这一刻,如坠深渊,她的手紧紧的攥着那方珠帘,攥得手心泛红都不知道松开。
到底是谢临看不下去,起身将她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将自己唇瓣都咬出深深浅浅的印记的沈千昭,谢临叹了叹气,倒了杯酒放到她面前,“你若是心里头实在不痛快,我现在便去将人打一顿,绑起来,把人一道儿带回大晋。”
横竖不过绑个人而已,京城外头那么多庄子,随便找一个,丢进去藏起来便是。
她沈千昭,堂堂永乐公主,要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
便是对方是个皇亲国戚,他谢临都替她把人给绑来!
沈千昭垂眸,端起桌上的酒杯,“谢临,我方才瞧见他笑了。”
谢临一时间没想明白,沈千昭这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是什么意思,未待他细问,便瞧见沈千昭一杯酒全闷了。
谢临:“......”所以现在是借酒浇愁?
根据戏文所写,那再往后面,是不是酩酊大醉,然后拉着自己诉苦,痛骂宋怀负心汉三天三夜,最后再提着剑,去把负心汉给大卸八块?
沈千昭一杯酒滑过喉间,先是辛辣,过后是苦,余下的甘味却寥寥无几,不足以抚慰心中的痛感。
她微微垂眸,纤长的睫羽轻颤,盖住了眸中的低落神色,沉声道,“照你昨日所说,应谨回京城,应该是另有所谋,那孙萼应该就是他的人。”
谢临一怔,半晌没会过来神。
他惊诧的看着沈千昭,咽了咽口水,这...这就开始谈正事了?
负心汉呢?
不是要一醉方休吗?
怎么也不骂上两句?
谢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朝沈千昭的额头探去,嘟嘟喃喃了一句,“没发热啊......”
下一刻,他对上了沈千昭明显不善的眼神。
谢临干笑两声,讪讪收回手,“你之前是曾经推测过,应谨是冲着皇室来的,毕竟他应家,还有他的那双腿,归根结底,是因为皇上当初将应家置于太高的位置,这次招来祸事。”
所以应谨如果要恨要怨,十之八九就是冲着陛下来的。
沈千昭微微点头,这倒像是自己能想出来的。
谢临又喝了几杯酒,频频看向沈千昭,试图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是不是在故作坚强。
可半晌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一壶酒见底,谢临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大晋?”
话问出口的同时,他竖起了耳朵。
沈千昭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神色淡淡,“休息一晚,明日动身。”
谢临顿时松了一口气,肯回去就好,肯回去就好。
天知道他有多怕沈小昭想不开,提着刀要去把那个负心汉就地解决。
到时候闹出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可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却更加困惑不明了。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沈千昭的胸口位置,指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苦思。
谢临的目光太过明显,沈千昭一下子便注意到了,“想当一回瞎子?”
谢临当即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你这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莫非是石头?”
一边想着,他还想伸手去戳两下,到底没这个胆。
谢临:心如磐石?
不然怎么之前还爱得死去活来的,又为了宋怀跑到这西朝来。
怎么这会儿,瞅见人家郎情妾意的,虽说情绪是低落了一些,可竟然一点被辜负被抛弃的样子都没有,一点也不生气,实在和之前整日里与宋怀腻歪的人不太一样啊。
沈千昭酒杯顺手扔回了桌上,靠在一旁的软榻上,借着醉意沉沉睡过去。
她和宋怀本就不曾有过什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如今想来,先前自己那般缠着她,他或许早已厌烦了自己,所以每每总是那般躲着自己。
而如今他假死来到西朝,又觅得良人,自己便是名声上再蛮横任性,也做不出来夺人所好之事。
如此,就当他真的死了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谢临吩咐船家将船停靠岸,戴着斗笠,扶着沈千昭下船。
夜风扬起面纱,吹拂着沈千昭因酒有些发热的脸颊。
这时,远远朝这边开过来的画舫上,宋怀立于船边,不经意瞥见了这一幕,怔愣住了。
昭昭?
待他想要再认真看时,人群噪杂,早已没了那人身影,仿佛方才的那一瞥,只是错觉。
宋怀苦涩一笑,太久没见到小姑娘了,如今竟产生了错觉。
“表哥在想什么?”
一道细软的女声响起,宣河县主自船中走了出来,看向宋怀。
宋怀沉声道,“没什么,该回去了。”
今日本就是为了掩饰踪迹,见虞政生前的下属才前来游湖。
如今人见到了,想知道的一些事,也问到了,自然该回去了。
宣河县主眼睛一亮,“那等回去了,表哥再同我说说白日里你曾说过的那位永乐公主可好?”
同样身为女子,可这位永乐公主,却活得比男子还要恣意,实在令人倾佩羡慕。
而且,她还发现,表哥提起那位公主时,竟然还忍不住笑了!
这绝对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