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躲不及的明乙迎面被喷了一身的茶水,表情僵在脸上,他扯着袖子想擦脸上的茶水,可这一抬手,却发现就连袖子上也都是。
明乙衣袖下的手攥紧成拳,克制着那份心中的怒气,扯着袖子擦拭去脸上残余的茶水。
乘风一见这惨状,还想笑,却在触及周言神色不明的眼神时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向对面的明乙走去,顺手抄起旁边桌上的一块布,“实在抱歉啊明老板!你说你这就坐我对面...怎么就这么不巧呢!”
他抓着那块布,又是给明乙擦袍子,又是擦脸擦手的,可谓是关怀备至,悄无声息的摸了一把明乙腰间的环佩。
明乙额角爆跳,不耐烦的一把夺过那条布,“不碍事,我自己来。”
乘风笑着再三赔不是。
擦了几下后,明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下人们擦桌用的布,不知接触了多少人之手,沾染了多少脏污。
明乙嫌恶的仍在桌上,再不多看一眼。
闹了这么一出,他哪里还有兴致再在这里多呆,只觉多坐一刻,浑身都像是长了毛刺似的不舒坦,当即起身辞行。
“周大人,时候不早了,草民家中还有妻儿等着草民回去,便不多待了。”
周言抬了抬手,“明老板,请便。“
明乙捡起桌上的纸扇,又是拱手一礼,“周大人,明日正午,草民会在春香楼摆一桌宴席,还望届时,大人与公主能给草民这个面子和机会,款待诸位。”
里间里,沈千找好奇的凑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能瞧见,可从外面乘风和那明乙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够猜测到大抵是乘风不小心泼了那明老板一身茶水。
现在这明乙,急着要走人呢。
沈千昭手指戳了戳宋怀,声音带笑,“我感觉,乘风和谢临有点像。”
宋怀先是在脑子里回忆了一番谢临,又结合乘风做对比,谢临容貌招摇,机灵,性子更是放荡不羁,天不怕地不怕。
而乘风容貌上与谢临完全不同,性子更是有些迟钝,比谁都还要惜命。
思来想去,他都没能想出谢临和乘风,两人之间到底有哪一点像小姑娘说的那样像,不由好奇问道,“你从哪里看出他们二人像?”
沈千昭食指与大拇指腹在下巴处来回划动了几下,嘴边挂着掩盖不住的憋笑,仰头对上宋怀严肃的面容,缓缓说道,“都挺二的。”
这两人要是凑到一块,肯定有意思!
宋怀:“...”
明乙走后,沈千昭和宋怀从里间走了出来,只见乘风捏着一条擦桌子的布在那端详着看,看了好一会,摇摇头,扔在了一旁。
“我觉得这个明乙肯定有问题!”乘风笃定道。
周言瞥了他一眼,“你如何断定?”
乘风提着袍子在一旁坐下,啧啧两声,“刚才我给他擦衣服的时候,就注意了一下他腰间的那环佩,可不是一般的珍品啊。”
提及饰品玉佩一类,沈千昭眼睛一亮,“怎么说?”
旁边的宋怀微不可见看了一眼沈千昭,倒是很少见小姑娘对什么事感兴趣。
乘风缓缓道,“十年前,济北也曾发过一次大水,灾后,出土了几块罕见的玉石,由巡州当时的刺史上呈于朝廷请旨,想将此地划为开采之地,陛下却始终不同意。”
乘风说的,沈千昭有些许印象。
因为发现玉石的地方便是在河道附近,父皇担忧再发水灾,危及百姓,甚至还下了旨严禁任何人私采,更是派遣了官员前往济北监督修筑河堤。
一共四块玉石,一块存于京中玉石世家云家,而另外三块,如今还存放于宫中的藏宝阁中,不曾动过。
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到底是又发了一次大水。
沈千昭微微一怔,“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个明乙身上的环佩,就是那批玉石?”
乘风扬唇笑,“殿下聪明。”
沈千昭眉头紧蹙,倘若明乙身上的环佩,确实是那批玉石,那就代表,有人私采矿石。
她记得,就是因为采矿之地,距离修筑河堤之处太近,所以父皇才不同意开采。
一旦开采,势必影响河堤...
如此一想,沈千昭心中的不安感加剧,难道说,济北的这次水灾如此严重,并不完全是天灾,亦是人为?
“你如何确定?”
乘风:“那批玉石之所以罕见,便是因为色泽质地,都与一般的玉石不同,以色黄正而骄,润如脂者,那种晶莹剔透,质地细腻的感觉,我就是摸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旁边的宋怀解释道,“乘风以前办过一桩案子,与有名的玉石大家云老打过交道,对玉石颇有研究。”
云家将那块陛下赐下来的玉石视若传家宝,另外三块又在宫中。
这明乙身上的这块的来历,可就值得细细追究一番了。
沈千昭了然,“看来明日这春香楼,是非去不可了。”
玉石,河堤,十年两次水灾,灾粮,刘刺史,明乙,万民书...
她隐隐觉得,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都像是被一张网牢牢圈住,只待揪出一角突破口,一切便能明了。
深夜,牢中。
一道黑影立于牢房门口,戴着斗篷,牢房里,沦为阶下囚的刘刺史满眼猩红,“求你转达大人一声请他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男子冷笑一声,“大人早已说过,万事点到为止,你们却如此不知满足,还让元琛有机会将那万民书送了出去,如今被东厂的人盯上,你觉得谁还能救得了你?”
刘刺史紧紧的抓着牢房门,心知,自己已成了废子...“不!这都是因为那个元琛,他不识抬举!十年前...”
“刘生。”男子眸眼半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杀意,“十年前大人奉圣命监督修筑河堤,工期,预算,皆无不妥,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刘刺史指甲紧紧抠着牢房门,用力至极,以至于指尖泛白。
“念在往日的交情上,你的妻儿,大人会妥善安排人照顾,刘大人,你是个聪明人。”
刘刺史脸色苍白...
牢房空荡荡,云层遮蔽,就连一丝月光,都没能照进牢房中。
次日清晨,守牢门的老头带着人进来送饭,却见刘刺史倒在地上,墙上血书:下官认罪。
“快来人啊!”
“不好了!刘大人撞墙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