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花园离开,采秋直盯着沈千昭,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
沈千昭拿出帕子,轻轻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珠,面色恢复平静,哪里还像方才那般梨花带雨的可怜。
这太子哥哥也好,这三皇兄也罢,全都随了父皇。
对付他们,只要掉几滴眼泪就成,保管他们一个个的,都凑上来哄着,不带歇。
采秋看得直摇头,为三皇子而叹息,真是被主子拿捏得死死的。
同时,她又像是学了一招,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够有个机会,好好的将这所学融会贯通。
“殿下,我们是还要去太医院吗?”采秋问道。
沈千昭却收好了帕子,转了方向,往回花厅的方向走去,“不去了。”
现在再去,就太过惹眼了,方才她已经同宋怀说了,明日在宫外等自己,现在就回去好好的去待上一会,陪着父皇吃酒讲笑。
回到时,可听见一阵悠扬的古筝乐声。
走近时,只见穿着一袭红色衣裳的苏婕妤正在花厅中间弹奏,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琴音好听,弹的,是一曲凤求凰。
台上,永嘉帝身旁的容妃看似面色平淡,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寒意,却犹如刀子一般往那道红色身影刺去。
呵。
落座的沈千昭红唇勾起一抹冷笑,这是经过齐妃中毒一事,不甘人后了,终于想着要利用上她那副皮囊了?
一旁的采秋明显的感觉到从自家主子身上散发着的那股子的寒意,冰冷刺骨。
这苏婕妤如此不知好歹,得亏她家主子前几日没帮着说话。
这先皇后都去世那么多年了,她还在这里,着红衣,弹一曲凤求凰,究竟意欲何为。
妃嫔们脸色各异,淑妃脸色又红又绿,一瞬间,她好似看见了从前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夺取所有人的目光与君王的宠爱。
永嘉帝视线一直停在那道身影上,目光有些许让人看不透的情绪,好似透过那道红色身影,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道红衣身影,宛若天降,在他心尖开花。
一朵一朵,鲜艳弥漫。
沈千暮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面色寡淡,一眼未看那弹着古筝的人。
一曲终了,苏婕妤起身,柔柔笑着一礼,身姿曼妙。
永嘉帝有些恍神。
好些个妃子,就差咬着帕子,怒骂一声“贱人”,就仗着一张和先皇后相似的脸,就想蛊惑皇上的心。
沈千昭突然笑了,“真好听,听得我都有些手痒,也想弹一曲了。”
沈千昭这一发声,居于上位的永嘉帝顿时回过来神。
一旁的淑妃顿时得意的笑着看向沈千昭,“今日家宴,若是能听公主弹奏一曲,也是我们的福气啊!”
一边笑着,她一边看向那站在古筝旁的苏婕妤,心中冷笑,若论像,这最像的,也是由先皇后所出的永乐公主。
你苏灵算个什么东西,要家世没家世,不过也就是前御史大夫苏清家的一个旁支罢了,勉强也就蹭个远房亲戚的名头。
由着一张脸,才被薛士德那个狗东西借着薛家的名头送进宫里。
沈千昭笑着起身,往苏婕妤走去,一步一步逼近。
苏婕妤只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戾气往自己身上袭来,整个身子都跟着一颤,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永乐公主。
直到站在苏婕妤面前,沈千昭依旧是笑着,仿若一个不懂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苏娘娘,不知您这琴,可否借我弹一曲?”
苏婕妤身形一颤,垂下目光,“公主请用。”
“多谢。”
苏婕妤退下后,沈千昭轻提着裙摆坐下。
四周的目光均落在同样一身红衣,却显然更顺眼一些的永乐公主身上。
见过先皇后的嫔妃不多,便也就是早年进宫,亦或是闺友之交包括淑妃的那几位。
这永乐公主往那一坐,一颦一笑,都仿佛带着她们,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笑意明朗,穿着一袭红衣,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沈千暮落在沈千昭身上的目光转柔,唇角微弯,带着一丝笑意。
永嘉帝亦是看着,半晌都不曾转移目光。
苏婕妤咬了咬下唇,险些将唇瓣咬出了血,一旁的宫女连忙倒了杯茶,看向那突然上去的沈千昭,目光带着几许埋怨与为自己主子鸣不平。
主子不过就是想得些皇上的关怀而已,公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沈千昭将苏婕妤的反应一一收于眼底,心中泛起一阵冷笑,她可以为她自己做打算,与宫中那么多嫔妃争宠,自己不过是个公主,自然不会理会。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试图取代在父皇心里母后的位置。
这满京城,谁人不知,父皇未登基前,大婚之日,母后便是穿着一身红嫁衣,弹了一曲凤求凰,惊动满京城。
皇爷爷也是因此动容,才终于接纳了父皇的这门婚事。
现在,这平日里爱穿素衣的苏婕妤如此效仿,穿着这一身红衣,弹上这么一曲凤求凰,意欲何为?
沈千昭掌心落在琴弦上,白皙的指尖轻轻扫动...
乐声绕梁。
众人面色各异。
沈千暮眼里划过一抹心疼。
台上的永嘉帝神色逐渐清明,目光平静,再不见方才那丝迷茫与向往。
淑妃帕子掩着红唇,笑了。
苏婕妤脸色煞白,熟悉的旋律在耳边盘旋,她握着茶杯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沈千行冷笑一声,这个好妹妹,倒是嫉妒心重,不过就是妃子争个宠,也上赶着这般踩踏。
当真是毫无半分公主气度。
一曲本该终了,沈千昭却突然用力,“铮”的一声!
琴弦应声而断!
惊醒了一众人。
沈千昭却施施然起身,望向苏婕妤,勾唇轻笑,满面柔笑,十足的善意。
苏婕妤心底一片凉意。
淑妃掩唇笑着道,“这同样的一首曲子,可臣妾怎么觉着,还是这公主弹得好听些呢?”
旁边有妃嫔附和着,“是呀,臣妾也是这么觉得,这听着,都险些出不来了呢。”
如今,在后宫中,皇上一碗水端平,这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心上的平衡。
苏婕妤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想打破这份平衡。
永嘉帝独宠先皇后的曾经,便是如今她们也仍旧历历在目,又岂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