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兰身子一颤,只觉一阵恶寒自脚心蹿上头顶,瞬间涌上嗓间,一阵反胃想吐。
沈千行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手里捏着的这张脸,从旁边宫女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一个妄图欺骗本皇子的人,如今已被五马分尸喂了狗。”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他嘴边噙着一抹冷笑。
他是想抓住沈千昭那小贱人的把柄,可这突然跑出来一个宫人,开口便是说沈千昭和一个东厂的阉人好上了。
沈千昭那人,那般挑剔,若说她同那谢家的私相授受,他沈千行尚且信。
可一个阉人,如何能得了她眼?
沈千行冷笑一声,莫不是当自己是傻子不成?
采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连连磕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有半句掺假啊!”
然,采兰的呼喊声,却被渐渐淹没。
一阵一阵棍杖击打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痛喊声,血肉模糊。
护送粮草药草的队伍连赶了将近了一日,终于赶在了天黑之前进了城。
浩浩荡荡的队伍,吸引了百姓的注意。
“微臣参见三皇子殿下。”
谢名拱手行礼,面色如常。
沈千离不由多看了两眼,少有的黑衣,却丝毫挡不住谢名身上那股子出尘的如兰的君子气息。
他抬了抬手,示意谢名不必多礼。
沈千昭骑着马,缓步从后方移了前头,一眼便看见了为首最为出众的少年将军,她弯唇笑笑点头,随即策马脱离人群,往远方而去。
谢名眸色如常,目光并未追随着那道牢牢锁住了他视线的倩影而去。
他自然是知道,沈千昭是为何人而来。
于谢名而言,沈千昭就像是天边的明月,遥远而美好。
他不需要去走近,如今也不用得到回应。
明月的存在,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这种感觉的意义在于,让他对此后的日子都有着无尽的期待与满足。
在看不见尽头的漫长日子里,还能够看着这一弯明月。
有那一缕亮光,照亮此后所走的每一步。
沈千离一见沈千昭跑了,连忙抛下一句话让谢名接手粮队,便策马追了上去。
可沈千昭的马术本就极好,此时已有一段距离,这会儿哪里还能追得上,只能是被抛在了后头,远远的。
一路到了沈千暮军队驻扎的地方,沈千昭利落的翻身下马,随手拦了个人一问,便直奔沈千暮而去。
风轻轻吹起她墨色的长发,披风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摆动着。
远远的,她便瞧见了那人群之中,个子显然高于旁人的身影,坚毅挺拔,提着一把钢刀,一丝不苟。
沈千昭勾了勾嘴角,加快了步子,启唇喊了一声,“哥哥!”
带着几分独有的女儿娇软的声音响起。
沈千暮恍然间,还以为是错觉。
一旁的宋怀,身子一怔,下一秒便抬眸循声望去。
一袭雪白色的身影自不远处快步小跑而来,迎着风,那袭墨发与裙摆轻轻飘动,天光都好似为其洒下了一片金黄色的光辉。
这一幕,深深印入了宋怀的眼里。
周遭的人都纷纷看愣了神,神女,尚且也不过如此。
娇小的一团猛地冲进了沈千暮地怀中,笑得脸上两个小梨涡圆乎乎的。
沈千暮心中好似被戳中了某个点,软成一片,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怎么来了?”
一旁面色冷淡看着这一幕的宋怀,只觉怀中空空,目光牢牢锁在小姑娘身上。
沈千昭朝宋怀咧嘴笑,眼角都笑弯了起来,“我特意跟过来瞧瞧哥哥,看看哥哥这阵子是不是瘦了。”
宋怀眸色如常,可嘴角却还是微不可见的弯了弯一丝清浅的弧度。
这阵子本沉寂的一颗心,在此刻,欢喜雀跃起来。
沈千暮失笑,“我从前倒是不知道你竟如此粘人。”
不过才十来日,妹妹便这般想念自己,如此追了过来。
沈千昭嘿嘿一笑,松开了沈千暮,挽着他的胳膊,面向宋怀,“原来宋大人也在呀?”
“我说怎么这些日子在京城里,都没瞧见宋大人呢。”
“原来是跟着皇兄一块来了。”
宋怀拱手,沉声行礼,“属下参见公主。”
察觉妹妹的小手冷冰冰的,沈千暮不由心疼,拉着沈千昭便往挡风之处走去,边走一边道,“出来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两件?”
熟悉的问题,沈千昭勾了勾唇,“哥哥难不成是想我穿得跟颗球似的不成?”
这会儿,沈千暮才想起,差不多半年前,也有过这般类似的对话。
只是那时,问的人是眼前的妹妹,而答的人,是自己。
短短半年,他的身子便如常人一般。
沈千暮心知,这必然是妹妹的功劳,心里头对沈千昭的疼惜,便又多添了几分。
他拉着沈千昭冷冰冰的小手捂了捂,开口想说两句兄妹间的体己话,可这低头一看,一道影子一直跟在后头。
沈千暮拧着眉头转过身看去,只见木头脸宋怀,一直跟在后头,像根粘人的木桩子似的。
他沉声道,“你还跟着做什么,没看见本宫要与公主说话?”
宋怀面色如常,声音冷沉,“属下遵皇上旨意,保护殿下安危,寸步不能离。”
不远处的易远,扶了扶额头,都想冲上去一把将那“送菜的”给拽走了。
这东厂的木头愣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沈千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妹妹轻灵悦耳的笑声,沈千暮这些日子心间的愁思,都散了不少。
他勾了勾唇,抬手捏了捏沈千昭被风刮得有些泛着红晕的娇嫩小脸。
一旁的宋怀,不由紧了紧握着手里的刀身,像是在克制什么。
他只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上前直接将小姑娘从太子的手里抢了过来。
从前,小姑娘只在自己怀中笑,那时尚未觉得如何。
而如今,看着她抱着旁人,在旁人的逗弄下娇笑连连,平日里白软的小脸此刻更是红扑扑的...
他这心里头便怎么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酸涩难耐,掌心痒疼。
纵使眼前之人,是当今太子,小姑娘的哥哥。
宋怀的心里头,也依旧酸得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