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昭问出那句话的那一刻,贺彬整个人都怔住了,猩红的瞳孔骤然紧缩,盯着沈千昭。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把设计图纸换了的。
难道是那两个人已经招认了......
沈千昭见他迟迟不答,薄唇紧抿,面色似有不悦,“是不是被你换了?”
半晌,贺彬认命的重重应了一声。
是他把图纸中途换了,看过原来图纸的,只有他们几个人,剩下的原料,也已经在私人市场卖了,那笔银钱,也已经分了......
本以为这件事天衣无缝,可如今种种,却都在告知他,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
沈千昭接过一旁宫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冷淡的目光再度落在贺彬身上,“现在这份图纸,可是陆修宜改动过的?”
贺彬脸色苍白,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永乐公主究竟知道多少。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又应了一声。
沈千昭:“她为何会有原图纸,可是你交由她的?”
“你可知泄露图纸给外人有什么后果?”
“你可曾告知过她,私自改动千机阁的图纸有什么后果?”
沈千昭所问,句句简洁明了,贺彬一一据实回答。
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实如何,沈千昭心中已经有数了。
她带着一旁的供词,从屋子离开时,谢临宋怀就站在门口。
两人好似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一边说些话,多是谢临说,宋怀应一声。
此事发生,虽不在谢临的范围内,可谢临牵扯其中,到底还是难逃其咎。
而事关重大,又牵扯到千机阁,谢临,永嘉帝自然将此事交由他最信任的东厂来查。
虽说对宋怀有个人意见,可排除那点意见,宋怀的能力,他又确实认同。
这种复杂的心理,有时候永嘉帝都觉烦透。
时不时在想,若是宋怀对沈千昭没那种意思,他必然会栽培宋怀,就如从前宋屿一般。
可这个宋怀胃口太大了,他想要的,不是东厂,是他最疼惜的宝贝女儿。
纵使他再如何欣赏,心里头的疙瘩,也都不会消失。
想刀宋怀的心都有。
“怎么样?”谢临率先问道。
沈千昭将手里方才的供词,递给了两人,“图纸被换过了,他们用的图纸,是陆修宜修改过的。”
谢临脸都黑了,咬牙切齿,“这陆家兄妹,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陆修宜自己疯别拽着别人一起啊,眼看着小爷他都能得到赏赐了,黄金还是白银绫罗绸缎的,这一搅和,全没了,没准这小官儿都坐不稳了。
宋怀接过了供词,扫看了几眼,看向沈千昭,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可这会儿,却只问出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换了图纸?”
而不是铸造过程出了什么问题。
回顾所有,宋怀突然发现,小姑娘,似乎一直都对手铳很是了解,并且,在千机阁的手铳还未问世前,她与谢临,便已经用上了。
谢临诧异的看向宋怀,又看向沈千昭,目光直勾勾,仿佛写了几个大字:你还没告诉他?!
乖乖,他要是宋怀,被沈小昭这么瞒着,纵使没事,心里头都要憋屈出事了。
不过...沈小昭瞒着宋怀,瞒着太子,瞒着皇上,瞒着天下人干的事,还少吗?
沈千昭沉默半晌,之前是有想过要告诉宋怀的,可他也从不曾问过,自己就那么干巴巴的凑上去,就显得自己好似在显摆一般。
对上宋怀略有些复杂的目光,沈千昭环顾四周,皆有重兵把守,怎么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但她又不想宋怀瞎猜影响心情。
她踮起脚尖,轻轻附在宋怀耳旁,距离大约一个拳头的位置,软声道,“东西是我的,我自然知道。”
那些材料,用量等等,都经过她严格的把控,但凡有些许改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就不知道,齐书玉那边,是不是已经将手铳打造出来了。
沈千昭眼里透着几分狡黠。
宋怀微微一怔,原来如此。
瞥见小姑娘灵动的眼睛里头似乎带着些的期盼。
他衣袖下的指尖微微一动,另一抓着供词的手有些收紧。
原本抿着的唇边漾起一丝清浅的弧度。
谢临:“......”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千机阁的管事带着人前来的这一日,沈千昭提早派人前去陆府请陆修宜进宫。
此事在调查之时,不曾走露什么风声。
陆修宜并不知道是什么回事,等到被人带到大殿之外候着,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有关什么手铳之类的字眼,她心一“咯噔”。
想起千机阁这次负责铸造的这批手铳出了问题,此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近十年来,还不曾出现过这档子事。
当日,神兵问世,得到多少吹捧之言,近几日,便有多少踩踏之声。
陆修宜自认,自己也算是天赋异禀,那份贺彬的手铳设计图纸,她研究好些日子,是发现了不少问题,所以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改动。
齐珏那日也曾告知自己,那份图纸精妙无双,夸赞自己日后定能成为一位备受景仰的机关铸造师。
她这些日子,更是日日在府中钻研着这些。
准备等通过年底的机关考试,拿到名额进入千机阁。
届时,她定要让从前瞧不起自己的人睁大狗眼好好看看。
究竟,谁才是这京城第一才女。
薛蓉穆清那样的,根本就是个笑话!
沈千昭那样的花瓶,也不过就是投胎投得好罢了!
就在陆修宜还在想着等回去后,再把昨日钻研得那份图纸剖析一番时,大殿之内,已有人出来,将她带了进去。
在外面还不觉什么,可当她抬步踏进这座森严威武的金殿,一股子莫名的威压直逼她而来,她的一颗心跳得极快,两条腿都有些打颤。
感受到那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根本不敢抬头去偷偷看一眼。
心,开始慌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什么会被宣进宫,来到这大殿之上。
一步一步往里头走,直到看见一具血肉模糊身子躺在一个木架子上,身上盖着白布,停放在大殿之上......
陆修宜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哪里见过这般可怖的场面,吓得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