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有灯不娱人

“开始了开始了。”人潮攒动，进不了场的人拥在大门外，个个伸长了脖子努力朝门里张望。

百花坊的掌柜名唤秋娘，此刻款款走到舞台中央，主持这场所谓风流的盛会。

“各位公子，拂晓姑娘的初夜，底价一百两白银，各位有入场券的客官可随意出价，最后价高者得。”

秋娘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我出一百五十两！”堂下传来一人的声音。

“我出两百两！”话音刚落便有人追加。

“我出三百两！”

价格已经被抬到了两千两。

这可真是千金难买佳人笑，万两难度美人春。

此刻坐在大堂里的人皆偃旗息鼓，这个价格已经不是他们能承受。

众人把眼光看向了二楼的雅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已经有东、西两个雅座的公子出了价，另外两个位置的人还未有动静。

坐在北座的正是成璟肖柒二人。

在成璟的示意下，肖柒战战兢兢地喊道：“我出一千两。”

“嘁~”楼下尽是鄙夷之声。

肖柒吞了吞口水，接着道：“黄金。”

“哇......”在一片惊呼声后，众人陷入了难得的沉默。这时，众人纷纷朝二楼北面雅座看去，心想这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子，为了一亲芳泽，豪横成这副摸样，张口就是千两黄金，回家后，怕是要被长辈打断腿吧。

幸好这雅座有副珠帘挡着，隔着帘子，肖柒都能感觉到自己被各种或探寻或鄙视或仇恨的目光打量着，如坐针毡。

“三千两。”对面雅座传出一个极尽慵懒的声音。

“三千两黄金，可还有人加价？”秋娘满脸堆笑向众人询问。

成璟一个手势，肖柒又喊道：“五千两。”

此时大堂里人们的神色已经不是惊讶可以来形容的，多数人已经从拂晓颠倒众生的容颜中清醒过来，风流是一桩美事，可这风流的代价也太大了吧？这这这，五千两黄金，即便是公侯王府，也要剜块儿肉吧？这小公子到底是谁家的？

“一万。”南座的珠帘被掀开，华服锦衣的公子衣袖一甩，走到楼梯扶手前，俯视着众人，姿态说不尽的狂妄恣意。

哈？是他？众人纷纷露出了然且遗憾的神色。

原来这锦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京城第一纨绔郑元楚。

这第一纨绔的称号人尽皆知，只因他平日里不习课业，爱遛鸟走马斗蛐蛐儿，常遍邀京城里的贵族子弟大摆筵席，吃喝玩乐，狎妓赌钱。

说起这郑元楚，不得不提他的父亲，开国元勋郑明甫。

曾在高祖征战天下时坐镇江南，为太祖安定后方的同时，还保证着江南粮草的供给，建国初期为户部尚书，历经三朝正一品太师荣休。为大晟操劳半生，得历代帝王敬重。

一生共有三子两女，前两子均没活得过弱冠之年，唯有这个小儿子郑元楚，是太师年近五十所得，小心翼翼养在膝下，竟养到了如今二十四五的年纪，让老太师非常欣慰，但是二十多年众人都只关心郑元楚的性命安危，疏于教导，才让他长成了如今这副德行。

当郑太师发现时为时已晚，郑元楚的纨绔之名已满城皆知，无奈只能尽量挽回，挽回不了便只能随他去罢，左右未惹下大祸。

可这郑元楚虽有钱有势，生的也相貌堂堂，却是个十足的负心人。连秦楼楚馆这样潇洒的烟花之地，都广泛流传着他薄幸之名。

“一万两黄金，北座的公子，可要加价？”秋娘此刻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万两黄金，百花坊怕是一年不用开业了。

肖柒心惊肉跳地将成璟望着，心想，大哥，咱别杠了吧，整个将军府的家底，都要被你败光了。

成璟摇了摇头，肖柒如释重负，连忙说：“不加了，今夜便恭喜郑公子抱的美人归。”

郑元楚轻蔑地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大方道：“今日本公子请客，诸位随意。”

铺天盖地都是感谢与恭维地声音。

在这样一片喧闹中，成璟面无表情地拉了肖柒，走下楼，出了百花坊。

此时正是夜市时间，长乐街灯火通明，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繁华如梦。

成璟松开了手，转过头来定定看着肖柒。

“柒柒，你先回府去，我有要事。”语罢，转身便隐于长街的人潮中。徒留原地一脸懵的肖柒。

这，这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肖柒撇撇嘴，这样有趣的事，怎么不带她呀，没义气。

郁闷一会儿她便释然了，成璟八成是要抢人去，搞不好得打一架，她也不会打架，就不去添乱啦。

于是，肖柒愉快的开始溜达，丝毫不担心成璟一个人会不会寡不敌众。

啧啧，今日这荷叶鸡委实不错......

肖柒溜达到一个灯笼摊前，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个爱不释手，老远她便相中了这个摊上的灯笼。

“真好看。”她由衷赞叹。

“公子可要买个灯笼送心上人？小老儿这里什么样式的都有！”老人热情道。

“好啊，不过，我没有心上人，就送给自己好了。”

肖柒去掏袖里的钱袋，却掏到了满袖清风。

丢，丢了？肖柒欲哭无泪，说了一个月书的月钱，尚没捂热，就，就玩失踪？

肖柒讪笑，“近日囊中羞涩，就不买啦。”

“公子且慢。”老人家拦住肖柒。

“公子可要写诗？今日立夏，有活动，公子可在小老儿这里领一个空白的灯笼，将诗写在上面，收摊前若有人选中公子的灯笼，小老儿便免费送公子一个。”

“哈？老板你这生意做的忒妙！”

肖柒提笔落墨，片刻，一首诗跃然灯上：

圆景孤年树，寒星冷梦山。

青冥曾醉卧，千岁亦悠顽。

宿命凭风断，浮生远旧闲。

轮回原不过，终日老尘关。

肖柒笑眯眯地道了声谢，转身时一瞬间敛了笑意。

旋即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总归是有些落寞。

最是夜深灯花红，一年好景新梦。

珍惜当下吧。只是当下又要去哪里呢？

罢了罢了，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