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和阿谦自幼相识,相伴长大,到如今,已有十八年了。”
乔音的脸庞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仿若时间逆流而上,又重回到那时无邪的岁月。
“我们俩家同住在晟京北面的碧云街上,乃是邻居。
父亲同朝为官,母亲又脾性相投,所以两家来往密切,所以我二人在同一年一前一后的出生时,两家的父母曾有意,为我们许下婚约。
只是当年阿谦的父亲正得圣眷,我父亲害怕人家说他攀附权贵,这桩婚事遂才作罢,后又约定待我二人长大后再从长计议。
因着日后欲结亲的缘故,两家长辈从未因避嫌而阻碍我们二人一块儿玩耍,是以这么多年,从启蒙,玩耍,到来静安书院,我们几乎都在一处。
只是我父亲不太同意我女扮男装入静安书院的事情,所以便有了我们的相识之初,我被护卫追赶的事。
记不清何时喜欢上的他,只是这喜欢定然是从年少开始。
阿谦很聪明,自幼便极擅丹青。
他曾画遍了花鸟鱼虫,山水人家,只是未曾画过女子,直到来静安以后,有一位姑娘,入了他的画。”
“那是我便知道,这个姑娘不仅入了他的画,还入了他的心。”乔音苦涩道。
沉默了半晌,肖柒骤然开口。
“那女子,你是不是认识?”
“还记得我当初在他柜子底翻出的那张戏票吗?”
肖柒点点头,“记得。”
“一曲人间清梦久,唯愿红尘念初来。
她便是南园戏楼的名角儿,江念初。”
怪不得,那日休沐回来乔音便有些萎靡,景谦兄跟她说过,他们三人当日去了南园听戏。
想必,那时起,乔音便意识到,她的竹马心上,已有良人。
肖柒微微皱眉,“阿音,你确定景谦兄喜欢上了那个戏子?”
“小柒,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乔音嘲弄似的语气说道,“阿谦看江念初的眼神,好似饮了许多酒一般的,如痴如醉。”
“你先不用太难过,我觉得,景谦兄的父亲不会同意让景谦兄娶一名戏子的,纵然有朝一日那戏子入门,也断然成不了正房,不会越了你去。”肖柒有些心疼的拭去乔音眼角的泪水,安慰的说。
这是第一次,肖柒看到了乔音的脆弱。
乔音缓缓笑了,“小柒,你还没有喜欢一个人,你不会明白,当你喜欢上他的时候,便不能容忍除了你之外,还娶别的女子。
更何况他的心尖上,住的不是你,是别人。”
可古往今来,哪个男子会只娶一个女人呢?便是肖柒的父亲,那样珍爱她母亲,也还是会纳妾啊。可肖柒晓得此时不是与乔音争辩的时候,她该想办法,让她不那么伤心。
“但是我觉得,景谦兄心里定然是有你的,不然,怎么愿意冒着被科举除名的风险,帮着你隐瞒身份留在静安书院呢。”
要知道九州不许女子参加科举考试,而入静安书院前大家都是通过了院试的秀才,肖柒是走后门进来的,且并未在书院留档,所以个中曲折以后也不会有人细究。
而乔音却是实打实的自己考进来的。
那就说明,她参加了院试,而作为知情者的姚景谦知情不报,是会被科举除名的。
这样看来,姚景谦还是很看重乔音的。
“他不过是将我当成相识多年的朋友罢了。”乔音眼睛红红的,唇角却始终挂着笑,“毕竟有些习惯,自幼便养成了,无论是一块儿读书,还是玩耍,他都习惯了吧。”
肖柒十分发愁的叹了口气,她一人蹲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拄着脸看星星。
打出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思考,情之一字,该作何解。
景谦兄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随性洒脱,可骨子里是个爱较劲儿的,就比如说非要在酒之一途上,与她较高下,这样看来,他若认定了一个姑娘,八成也很难回头。
那乔音怎么办?
她不愿与人分享景谦兄,却也放不下,这么推下去,怎么着都是一个死结。
但是阿音一直伤心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怎么能让她走出来呢?
肖柒凝眉,果然,情这个东西,不好沾染。
要是那江念初能喜欢上别人就好了。
嗯?对哦,虽说者景谦兄瞧上了江念初,但人家江姑娘可没说也看上了他,指不定人家一早便心有所属了呢。
她明日就去把这个想法告诉阿音,她定然是当局者迷,才未看透这一层。
感情这个东西,还需两情相悦。
仿若柳暗花明,肖柒眉宇间的愁云一扫而散,乐颠颠的爬下屋顶,睡觉去了。
第二日,肖柒将想法告知乔音,乔音果然开怀不少。
肖柒又道:“既然你晓得景谦兄喜欢那姑娘,那不就等于知道景谦兄喜欢什么类型的了嘛,我们只需多多观察那姑娘身上的特质,再多加学习,说不定景谦兄就会发现,还是阿音你更适合他。”肖柒讲的头头是道,殊不知一切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明日,我们便去南园听戏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肖柒认真道。
乔音晓得肖柒的主意未必可行,只是感念肖柒对她不遗余力的帮助与关切之心,所以答应了她去南园的提议。
另外,她也想了解了解,姚景谦喜欢的姑娘,究竟是何种类型。
于是,次日,二人在下午散学后,悄悄溜到后院的围墙处,踩着几块大树旁的石头,翻出墙去。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深感此法可行,二人便隔三岔五的遛出书院,去南园听戏。
你别说,还真有效果,通过她们几次三番的给江念初捧场,那江姑娘已然对她们熟悉,偶尔,还将她们请进后院里吃一杯茶。
只是观察这许多日,二人也未发现这江姑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如果说有,那便是这绝世无双唱戏的本事。
这可就麻烦了,乔音虽生的好看,身段也尚可,但她天生五音不全,普通的乡间小调尚且难以哼出来,何况的那悠扬婉转的戏腔,她是怎么都学不会的。
不过,这不妨碍,她学学人家婀娜的身段。
肖柒看着乔音努力的想向江念初一样将腰肢弯下去的样子,不由的为她默默的捏一把汗。
“阿音,你慢着些,仔细闪了腰。”
江念初掩唇轻笑,仿若江南三四月的烟雨,朦胧且美好。
“乔公子莫要心急,这些动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还需坚持下来,日日苦练,方有尺寸之功。”
闻言,乔音扶着椅子直起了身,额间已然大汗淋漓。
“多谢江姑娘愿意教我。”乔音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一旁的丫鬟,“姑娘收着,算是给姑娘教我的谢礼。”
江念初朝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将前还给了乔音。
“乔公子何必用着金银俗物玷污了你那一颗爱戏之心?”
乔音一脸疑惑,江念初笑着解释道:“这些时日,我看出来,乔公子是真心喜欢唱戏,否则怎会常常来捧我的场子,还叫我教你这些东西。”
乔音正欲反驳,肖柒却立刻赞同道:“江姑娘说的不错,我这兄弟从小便痴迷唱戏,奈何家里觉得这营生难登大雅之堂,不许他出去正儿八经的拜师,他才偷偷跑出来,想向姑娘求教。”
“如此,乔公子的求学之心,倒叫奴家佩服,”江念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世道,像公子这样不嫌这一行卑贱的,真没几个。”
乔音在一旁尴尬的不晓得说什么,便只能点头。
随后,江念初表示,若乔音愿意,她可在练功表演之余,抽时间教他一些基本功,不为钱财,只盼能与他二人交个朋友。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让肖柒有一种江念初看上乔音的错觉。
“绝对是你的错觉!”乔音气急败坏的将肖柒的嘴堵上。
“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那江姑娘心地善良,只是以为我真心喜欢唱戏,且不嫌她戏子的身份,愿意相交,才生出一些知己之情罢了。”
肖柒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总之,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她二人也算深入敌军的内部了,还有些化敌为友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