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损的飞艇外壳被王鸾这一块那一块叠在一起,并不严丝合缝,中间还有许多的缝隙。
她白天将这些外壳垒起来主要是为了遮阳,谁知道这地方白天热得不像话,到了晚上竟然会这么冷,风还这么大。
王鸾深觉不该偷懒图速度快,这样寒冷的大晚上还得爬起来修屋子就是报应。
她不得不打开那盏小灯别在身上,找来工具将那一块块外壳重新组合。
没有粘合剂,只好用坚硬的小型支架穿透两块外壳将它们固定在一起。
幸好在她现在这身体是Alpha,最近力气又有增长,否则这遭受过撞击的坚硬的外壳她恐怕也穿不透。
严琼玉也想起身帮忙,被王鸾拦住。
“你先着休息吧。”她没多说什么,但严琼玉猜测她可能看出自己的虚弱了。
他确实想掩盖自己的虚弱,但是既然被看出来了也没办法,身体的冰冷和脑子里的眩晕都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坐在气囊床上揉按着刺痛的太阳穴。
王鸾忙忙碌碌将气囊床整个包围起来,做了个半圆形的临时遮罩,像个倒扣在地上的大碗。
门口的位置她用拆下来的飞艇展翼堵上,这样一来这个“小屋子”比之前要狭窄很多,但也温暖很多,也就只剩下很小的小缝隙会漏一点点风。
钻进狭窄的避风港,内里五分之四的面子都被气囊床占据,剩下的空地也就够一个人站着。
重新回到气囊床里,王鸾觉得也不用嫌弃严琼玉了,她自己现在也像个冰块。
严琼玉仍是侧身抱着她,王鸾不习惯,可是累了一天,又忍着手臂的疼做了这许多事,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的越来越紧,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抱着她的人在颤抖,那是不自然的震颤,王鸾被冷得醒过来,外面仍是半夜,睡在她旁边的严琼玉唯有贴着她的胸口有些许热气。
用灯照去,他双眼紧闭,苍白的如同落在地上的白花,因为极度的寒冷在不自觉颤抖着。
王鸾一惊,抬手摸摸他的脸,还有他的手:“醒醒。”
向来警惕的人没有动静,他已经昏迷了。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荒星的夜晚太长了,比帝都星的夜晚时长要长很多,这样下去,等到明天早上,别说严琼玉,就算是她自己恐怕也扛不住。
王鸾皱着眉想了片刻,将被子全裹在昏迷的严琼玉身上,自己拿着灯和工具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屋子,在寒风中跑向飞艇砸出来的天坑。
被拆了一半的飞艇四处漏风,王鸾在乱七八糟的废墟里仔细寻找,又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只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一心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能源或者燃料。
飞艇的能源是支撑飞艇进行空间跳跃的必需品,空间节点爆炸,他们的飞艇被甩进好几个空间,进行了好几次跳跃,能源被消耗光了才落到这里,但是支持飞行的燃料可能还会有剩下。
王鸾将燃料仓砸开,失望地发现里面一丁点燃料都没有了,她站起身回望了一下黑夜里安静的小屋子,紧抿着唇不死心地继续寻找。
她想起来看过的某个飞艇图册,有的飞艇会有应急燃料仓,在黑暗中摸索寻找了半天,终于被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燃料仓。
将这个燃料仓用力劈开,露出里面浅浅一层燃料,很少,但是已经让王鸾惊喜不已。
至少今晚,至少能用几个小时。
她又收拾了一些刚拆下来的东西,提着这一点点燃料回到小屋子,她将拆下来的备用小发动机改装了下,倒入燃料,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声音,一股热气很快充盈了屋内。
蹲在那散发热气的出口,王鸾长舒一口气。
看严琼玉仍是没动静,又出门弄了点水回来,放在发动机上方,想要利用它散发的热度将几乎要结冰的水化开加热。
给他喂点热水,应该会好的吧?
………………
冬天,严琼玉总是忘不了那个冬天。
从小照顾他,辱骂他,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个贱人的老师死了,死于一场疾病。她死的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报复,所以他并不高兴。
大人们以为他在为那个老师的死而伤心,可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学院里来了一个新的负责照顾他的老师。那个老师总是用冰冷的眼神审视他。
他对他说:“我来自‘理想国’,那是所有Omega的理想国,我们至高无上的领袖严慕是你的母亲,不过,你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个耻辱,你存在本身就代表着这个肮脏帝国对她的迫害与侮辱,我来是为了净化你这个邪恶之子。”
严琼玉从他嫌恶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想杀他。但是他动手时又总是犹豫,因为严琼玉长的很像严慕,而这个自称从理想国而来的男人明显爱慕着严慕。
那时候严琼玉还很小,但是他已经知道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保护自己,他好像天生就能洞察人心。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从这个男人手中逃脱,并用各种办法将自己送进医院,只有在医院里,他才能暂时躲过那些危险。
因为各种主动或被动的原因,他小时候总在生病,身体上的痛苦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透过被分割成小块的窗户看外面的大雪,思考着下一次要如何自救。
那真是个漫长的冬天,他清楚地知道没人能保护他。
………………
严琼玉从昏迷中醒来,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寒冷的冬日,但是很快,从四肢百骸里涌上来的温暖让他清醒。
过去的早已过去,而眼下,狭窄昏暗的小空间内,他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眼下的情况。
昏睡前被他抱在怀里的王鸾半靠在床上,睡得正熟,而他靠在她胸前,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她的身上还有些污渍,传来一股不太好闻的燃料味。
严琼玉看到床边被改装过的发动机,感受着屋内还没散去的热气,眼神微微闪烁,他大概能猜到王鸾做了什么。
脑袋里的刺痛还没有缓解,他微微动了动,想要坐起。
这动作惊动了王鸾,她闭着眼睛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严琼玉微凉的手,眉头皱了皱,习惯性把他扒拉了一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严琼玉听着她舒缓的心跳,用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臂。
大约过了十几秒,严琼玉清楚地感觉到王鸾的身体变得僵硬,她僵硬地抬起胳膊松开他,翻个身背对着他,又卷起被子面对着墙面一动不动。
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严琼玉都能猜到她从睡迷糊了下意识给他分享温暖,到渐渐清醒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假装无事发生甚至开始逃避的心理活动。
看她死活不睁开眼睛,好像还在熟睡的样子,严琼玉笑了一下,坐在床边倾身过去,将手轻轻搭在王鸾的肩上,对她说:“谢谢。”
他说完就起身了,王鸾闭着眼睛,听到身后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随即他推开遮挡物走出去。
屋内没了其他动响,王鸾这才翻身睁开眼看着头顶,疲惫地吐出一个草字。
昨晚她真的很担心严琼玉会被冷死,看他手脚发冷,还克服心理障碍抱着他取暖,喂他喝热水,折腾了大半夜。
外面的光从细小的缝隙里照进来,床边的发动机早已经停了,用完了最后一滴燃料。
推开门走出去,外面天光大亮,太阳已经出来。这地方太阳一出来温度就急剧升高,一点看不出昨晚上滴水成冰的寒冷。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王鸾走到严琼玉身边:“你好点了没?”
严琼玉难得地说了句实话:“不太好,可能要休息两天。”
今天恐怕是不能按照计划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王鸾倒不在意:“那你休息吧,我待会儿一个人去周围看看。”
严琼玉:“你一个人可以吗?”
王鸾无奈:“可以,毕竟我是Alpha。”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习惯以男女去区分自己和他人,但现在落难,她总算有了点AO的区别觉悟。
“抱歉,我会尽快恢复帮忙的。”严琼玉笑说。
“别。”王鸾伸出一只手摆了摆,“你好好的,不要死,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就很感谢了。”
两人说了几句,喝了点水又分吃了一条营养液,严琼玉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王鸾则将自己拆下的吸热板拿过来,还有一堆工具,敲敲打打,拼拼凑凑。
昨晚的寒冷让她心有余悸,如果不能解决取暖的问题,那今晚上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燃料一滴也没有了,她又想到吸热板,或许能在白天吸取热量,晚上用来取暖。
可是她拼好了吸热板,发现怎么都绕不开能源。
没有能源发动,只靠材料本身,吸热板根本吸取不到什么热量,也不能大量散发热量。
沮丧地放下工具,王鸾看看天色,起身带上一些水,和严琼玉打了个招呼:“我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看着她的身影走远了,严琼玉收回目光。
在阳光照耀下,他的体温迅速升高,高到了一种不太正常的温度。
闭目养神的严琼玉睁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从身上摸索出折叠胶囊,从里面取出一支药剂,给自己注射下去。
这是Omega的发.情期抑制剂。
和Alpha的易感期一样,Omega的发.情期一般会出现在成年后,代表身体和腺体成熟的讯号。
第一次一般会伴随一些身体不适,昨夜他浑身发冷也有发.情期即将到来的原因。
早上醒来,他感觉自己的触觉和嗅觉都敏锐了许多,能清楚地嗅到王鸾身上混杂的气味。那时候他就猜可能是发.情期快到了,果然。
竟然在这种时候,偏偏在这种时候。
他为了防止意外放在身上的抑制剂只有三支,远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