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分,还没有走到校门口,凌墨就瞅见了校门外站定在黑色商务车前和刘忠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的凌云龙。
他身着剪裁得体的墨绿色西装,内搭酒红色衬衫,远远望去气质倒也称得上是上上乘。
“墨姐,你爸居然亲自来接你了,莫不是得知你考出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特特赶来向你祝贺的?”
顾听白追上了凌墨的脚步后,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略显稀奇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凌墨微微眯着狭长的桃花眼,棱角分明的唇亦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一抹的弧度。
话音一落,她便沉下心来尝试着搜寻重生前的种种记忆。
她的记性极好,一年前发生的大小事宜,她至今能够毫无偏差地详述出来。
可奇怪的是,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这一幕。
难道,今儿个这事重生前没发生过?
“墨姐,你的意思是,你爸是来找茬的?”顾听白旋即作出一副干架的姿态,看向凌云龙的眸光也夹杂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敌意。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
凌墨点了点头,面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惧意,反倒是显得十分兴奋。
“那现在该怎么办?墨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顾听白脑海里骤然现出凌云龙凶神恶煞地向凌墨挥鞭的画面,神情煞是戒备了起来。
“见招拆招。你快回去吧,我没事。”
凌墨虽然不知道凌云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他出什么样的招式,她都能稳稳地接住。
同顾听白挥手告别后,她便径直朝凌云龙走去。
凌云龙见状,特特伸出了手欲接过凌墨斜挎在肩头的单肩包,“我来背吧。”
“包里没几本书,很轻。”
凌墨婉言谢绝了凌云龙的提议,身子一歪,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转眼就钻入了商务车里,稳稳地坐在了副驾上。
凌云龙的手在虚空中晃了个寂寞,略显尴尬地收了回来。
坐在车后座里的凌甜斜着眼眸,扫了眼副驾上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游戏的凌墨,心中妒火愈演愈烈。
她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搞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如此厚待凌墨?
不止给了凌墨一副足以颠倒众生的好皮囊,还给了凌墨超乎寻常的高智商,随随便便一考,居然就坐稳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要知道,她花了多少的心血在学习上,才能取得今日的成绩。
可凌墨的出现,却使得她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她恨。
恨得牙痒!
从小到大,凌墨都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德性。
看上去人淡如菊,佛得不得了。
实际上,却极具攻击性。
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学习上,凌墨总喜欢以全方位碾压她为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凌墨敏锐地察觉到背后凌甜那两道淬毒的目光,不过她正忙着在游戏里打怪,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等她玩完一局,无意间扫了眼车窗外,才发觉不对之处,遂偏头询问着坐在驾驶位上的刘忠:
“刘叔,开错路了么?”
坐在车后座上的凌云龙闻言,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报纸,沉声道:
“忘记跟你和小甜说了。今天晚上,光桦实业的李总在帝煌酒店设下宴席,特邀我们一家子前去赴宴。”
“光桦实业的李总?”
凌墨眉梢微挑,倏然忆起了凌甜生日宴上,同凌云龙相谈甚欢的油腻男人。
地中海,啤酒肚,肥头大耳,满脸油光,活生生一副暴发户的形象。
她还记得,那位小李总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猥琐,好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将她吃掉一般...
思及此,凌墨心里一片寒凉。
她早知凌云龙不是个东西。
可当她意识到,凌云龙欲亲手将她送到油腻男床上之际,原本麻木的心竟好似被原地狙杀了一般,死得透透的。
凌云龙见凌墨的态度有些反常,忙找补道:
“宴席上人不多,除了李总之外,就我们一家。你要是不习惯,到时候先吃些东西填饱肚子,我可以让刘忠先送你回家。”
“嗯。”
凌墨侧过头,低声应着,脑海里已经把今晚即将发生的事预演了一遍。
不论事情发展的进度是快是慢,结局十有八九就是她被灌醉或者被迷晕,送到李总床上。
不止如此,凌云龙这样的奸诈商人,以及苏毓这样的恶毒后妈,极有可能会在房间里布下诸多摄像头。
如此一来,凌云龙便得到了能够要挟李总的影像资料。
苏毓也得以凭借着影像资料蓄意抹黑她,到时候,她铁定是要被搞得身败名裂,清白尽毁。
啧...
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直立。
凌墨冷不丁地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好看的桃花眼里却迸发出了道道兴奋之光。
车子抵达帝煌酒店门口后,凌墨刚一下车,就见吴妈、张姐两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苏毓款款而来。
苏毓一改往日里的刻薄模样,笑意盈盈地攥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墨墨,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觉得有些恶心。”凌墨直言不讳,悄然地从苏毓的掌心中抽回了手。
她警觉地环顾着周遭,见喷泉后匍匐着一手拿摄像机的男子,心中了然。
苏毓腆着脸皮非要牵她的手,无非是想让蹲守在帝煌酒店的媒体们拍下这般“有爱”的画面,以洗刷恶毒后妈的负面形象。
思及此,凌墨特特后退了一步,好似没站稳般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刚被凌墨脱口而出的“恶心”二字内涵得脸色发青的苏毓见凌墨又一度上演了假摔的戏码,精致的脸颊骤然现出了一道裂痕。
她原想着转身就走,碍于人多眼杂,只得换作一副关切的模样,焦声切切地问询着已然从地上站起的凌墨:
“墨墨,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凌墨尚未回话,迎面便走来了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那双极小的眯眯眼在凌墨校服裙下的修长美腿上停驻了好一会儿,直到听闻苏毓的干咳声,这才收回眸光,向凌云龙伸出了手,
“凌先生,好久不见。”
“李总,幸会。”
凌云龙客客气气地同他握了手。
事实上,凌云龙一眼就看出了李总对凌墨的不良居心,却权当不知道此事,甚至于还亲自向他引荐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对他来说,女儿既不是什么贴心的小棉袄,也不是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更像是他平步青云的有力筹码。
凌甜有临江市第一名媛的美称傍身,将来势必能攀上一门好亲事。
即使嫁不进梁家,所嫁之人也当是豪门新贵。
故而,他在向李总引荐凌甜之时,只随口带了一句,便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好隔开李总过于灼热的视线。
凌墨的条件差了些,在乡下寄养了许多年,定是难以融入上流社会的圈子。
再加上,她曾几度流产一事已经在临江市的名媛圈里传开,怕是出了姜家的傻儿子,再无人敢娶她。
由此可见,凌墨的利用价值并不高。
倘若,她能额外替他争取到光桦实业的注资,自是再好不过。
哪怕是稍稍牺牲一下肉体,凌云龙也觉得没什么。
左右是被反复糟践的破鞋,多一次少一次关系并不大。
凌云龙眸色渐深,全然不顾父女之情,单手摁着凌墨的肩膀,迫使她正面对上李总,笑道:
“墨墨,这位是光桦实业的李总。上次在小甜的生日宴上,你们应该见过的。”
“凌小姐,久仰久仰。”
李总殷勤地递上了名片,看向凌墨的眼神里亦透着几分精光。
凌墨微微颔首,仅扫了眼名片上硕大的“李涛”二字,就嫌恶地将名片往单肩包里塞去。
李总瞅着神情冷淡的凌墨,早已心猿意马。
尝腻了热情妖娆的女人,偶尔试试像凌墨这样清纯的小百花,倒也新鲜。
再加上她校服裙下这双修长的大白腿,光是想想,就知其中美妙...
“凌先生,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再作详谈。”
李总吞咽着口水,已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手臂朝着帝煌酒店正门的方向一扬,忙将凌云龙等人请了进去。
凌墨特意走在了最后头,趁众人不备,不动声色地给圈子里的好友ryan发去了一条微信:
【老哥,可有法子将白洁请到帝煌酒店?可否替我转告她一声,她的死对头苏毓现在正在帝煌酒店同情人私会?】
【巧了,白洁昨晚刚回的临江。近段时间,她被赵敬淳等人扒出了不少黑料,正准备于今晚八点整在帝煌酒店召开记者见面会。我这就跟她说一声。】
【多谢。】
【你我之间,还道什么谢?我的命都是你救的。】
ryan对于凌墨的事十分上心,掐灭烟头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凌墨所述转告给了正紧锣密鼓地背诵着洗白稿件的白洁。
另一边,凌墨刚走进包间,李总就殷勤地替她拉开了椅子,并顺势坐到了她身侧。
“凌小姐,你喜欢吃什么?”
李总挨着凌墨坐下,全然没了和凌云龙谈正事的兴致,只一味地缠着凌墨问东问西。
凌墨被李总过重的口气熏得瞬间暴躁,猛一拍桌,倏然站起了身。
凌云龙深怕凌墨突然发飙,当场气走李总这么个摇钱树,眉头紧蹙,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一点礼貌也没有。”
“凌先生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令嫒性子率真,可爱得紧。”李总讪讪笑着,出言打着圆场。
“墨墨,快坐下,别让人李总看笑话。”
凌云龙见凌墨并未有坐下的意思,索性站起身,踱步到她的位置边,强行将她摁回了座位上。
凌墨皱了皱眉,强忍住了一把撂倒凌云龙地冲动,刻意地挪开了椅子,同李总拉出了一小段距离。
李总察觉到了凌墨的抵触情绪,也不气恼,而是偏头轻问:“凌小姐会不会喝酒?”
凌云龙见凌墨正打算摇头,忙插了一句,“墨墨,李总问你话呢。你就算不胜酒力,也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儿,多少陪人家喝一点。”
“单是喝酒多无趣?”
凌墨扫了眼苏毓和凌甜桌前的椰汁,举手投足之间显出妖冶倾城之色。
李总见凌墨这副模样,整颗心都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燥热,结结巴巴地问:
“凌小姐的意思是?”
“酒局上不都流行真心话大冒险?不如这样,谁抽中红酒,谁喝。若是不想喝,便只能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至于没有抽中红酒的人,饮尽椰汁便是。”凌墨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会子已然在思寻着该怎么算计回去。
酒席上,统共五个酒杯。
这其中,只苏毓和凌甜的杯子里倒满了椰汁。
凌甜的杯子已然被她自个儿做上了记号,杯壁上特意沾了酱汁。
而苏毓的杯子更好辨认,杯壁上还残留着口红印子。
故而,当凌墨主动提议来一局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苏毓和凌甜二人自以为胜券在握,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凌云龙虽不知苏毓事先在凌墨的酒杯上下了药,但以他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闻凌墨的提议之后,他也暗自观察着右手边的酒杯,最后选择了和凌甜一般,在杯壁上点上了酱汁。
“真心话大冒险该怎么玩?李某自认思想觉悟都比较新潮,平时和年轻一代也不存在着代沟,但真心话大冒险,之前还真是没听过。”李总听得模模糊糊的,深怕自己的无知惹来凌墨的笑话。
先带头打个样?”
凌墨缓缓起身,特特将五人的酒杯摆放在一起,利落地给凌云龙和自己的空杯中倒上了椰汁,最后才给李总的杯子里倒上了红酒。
一番操作之后,她又取来杯盖,纷纷盖在这五个青花瓷杯上。
李总饶有兴致地看着凌墨移动着面前的五个酒杯,略显好奇地问:
“这么一出漂亮的帽子戏法,在哪儿学的?”
凌墨懒得搭话,“啪”地一声定住了杯子的位置,这才像李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淡淡道:“你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