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冥眸光沉沉地打量着坐在他正对面的战寒爵,沉默半晌后,倏然前倾着身体,郑重其事地道:
“之前没说,主要是不愿打草惊蛇。如若你仍在怀疑墨墨的身份,还请你离她远一些。没了你,我照样能够照顾好她。”
“小子,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战寒爵抽了抽嘴角,总感觉一夜之间秦北冥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昨儿个还觉着他嘴甜,今儿个居然就开始剑拔弩张了起来。
秦北冥挑了挑眉,面对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战寒爵,气势上倒是一分未输:
“你怎么对她,我就怎么对你,有毛病?”
战寒爵正欲开口,无意间隐约瞥见腕表上一闪而过的红光,瞬间改了口,怒气腾腾地道:
“混小子,你当我这四十多年白活了?还需要你教我做事?”
秦北冥亦在同一时刻注意到了战寒爵腕表上的异常红光,旋即便意识到他的腕表里可能被安装了录音设备。
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号称“m洲雄狮”的战寒爵真就这么点儿能耐?
居然连腕表里都被旁人安装了录音设备。
不过仅转眼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来,战寒爵此刻也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藏在暗处永远比毫无防备地暴露于人前更安全。
为了配合战寒爵,秦北冥直接摔了身后的椅座,声色骤冷似寒霜:
“战寒爵,要是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再见到她。”
“三爷...”
凌墨见秦北冥做出了一副欲同人干架的架势,忙阔步上前,将挂着同心结的钥匙串递了过去,“我快迟到了,方便送我去学校?”
“丫头,我送你吧?”
战寒爵满脑子都是凌墨坐在楼梯口等她的场景,内疚得无以复加。
“这么点小事,何须劳烦你?”
秦北冥刻意地在战寒爵眼前展示着钥匙扣上的同心结,丝毫不给战寒爵任何表现的机会。
这会子,陪战寒爵演戏是真,但他心中的怒火也未曾掺假。
“还不快走?再磨蹭,我就要迟到了。”
凌墨见秦北冥好似跟战寒爵杠上了一般,直接上手,拽着他并未受伤的另一只胳膊,使劲儿地将他往屋外拉去。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凌墨这才撒了手,低声喃喃道:
“他昨晚在寒风中站了一夜,想来也挺不容易的。三爷,你以后能不能别凶他?”
“他腕表里有录音设备。”
秦北冥如是说着,却又不可避免地泛起了醋意。
“所以...你们刚刚是在演戏?”
凌墨满头黑线,早知道他们是在逢场作戏,她就不该管。
这下倒好,这货又该吃醋了。
她瞅着秦北冥瞬间耷拉下来的脸,试探性地问:
“又醋了?”
“没有。父女连心,我理解。”
秦北冥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口是心非地答。
战寒爵淡淡地看向秦北冥和凌墨二人的背影,面上骤然现出一抹笑意:
“这么看起来,还挺配。”
“老爷,您终于想开了?”
白虎满脸疑惑的问。
原以为战寒爵被秦北冥怒怼一顿之后,对秦北冥的印象定会一落千丈。
没想到,吵上一架之后,他们的感情居然快速升温了?!
战寒爵但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眸光,若有所思地盯着胳膊上的名贵腕表。
……
临江市,朝阳孤儿院
玄薇起了个大早,为院里的孩童们准备好早餐之后,便回了房,一边哼着歌儿一边井井有条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跻身名媛圈,她恬淡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雀变凤凰,真是可喜可贺。”
在门口处驻足了好一段时间的欧阳斌将玄薇喜不自禁的神情尽收眼底,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欧阳先生,您怎么来了?”
玄薇得见不日前由凌云龙引荐给她的欧阳斌,眉心一跳,脸色倏然凝重了起来。
欧阳斌径自走入了玄薇的卧室之中,随手将头顶上的帽子往她怀中一扔,戏谑言之:
“怎么,不欢迎我?你这小丫头片子,怪没良心的。也不仔细想想,要不是我,你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就成了战寒爵的宝贝闺女?”
“欧阳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亲子鉴定可造不了假,你休想蒙我。”
昨夜之前,玄薇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凌云龙和欧阳斌手中一枚用以对付战寒爵的棋子。
可接连做了数次亲子鉴定之后,就连她也开始对自己的新身份深信不疑。
河拆桥?”
欧阳斌显然料想到了玄薇的反应,直接从大衣里掏出了一叠照片,不疾不徐地给她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玄薇蹙了蹙眉,只想着同欧阳斌撇清关系。
现如今,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就是战家真千金,她实在没必要再同欧阳斌这样深不可测的人扯上关系。
欧阳斌一眼就猜透了玄薇的心思,仍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浅浅抿了一口,他才在玄薇略显焦灼的眸光中,缓声道来:
“这些全是凌墨和战寒爵的同框照。实话告诉你,她才是战寒爵的亲闺女。至于你,不过是个廉价的赝品,懂了吗?”
不可能!亲子鉴定的结果绝对不会有假。”
玄薇摇了摇头,显然不愿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
欧阳斌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情绪,一字一顿冷声说道: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亲子鉴定的结果确确实实是假的,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究竟是怎么造的假。”
“欧阳先生,你这不明摆着忽悠我吗?既然鉴定结果是假的,你为何又说不出究竟是怎么造的假?”
“蠢货。我不过是担忧战寒爵对你用了测谎仪等审讯工具,怕你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欧阳斌不耐烦地道。
听欧阳斌这么一说,玄薇瞬间信了大半,十分识相地噤了声。
她略略垂下眼眸,目无斜视地盯着照片里和战寒爵极为相像的凌墨,心里极不舒服,闷声问道:
“照片里的这位凌小姐,已经和我爸相认了?”
“暂时还未相认,但要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他们父女相认也是迟早的事。不瞒你说,昨夜战寒爵之所以撇下你匆匆走开,正是为了赶回去哄她。不过,凌墨并未给他开门,而是晾着他在寒风中里站了一整夜。”
“他莫不是没地方去?”
玄薇皱了皱眉,怎么也没想到战寒爵居然会被凌墨关在门外,还关了整整一夜。
要知道,战寒爵那可是独当一方的商业霸主。
按理说,凌墨应当拼尽全力讨好他才是,怎么会做出这样不合逻辑的荒唐事儿?
欧阳斌摇了摇头,轻嗤出声:
“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他可不是没有其他的去处,他不过是想要哄她开心。虽说,他并未当着媒体的面亲口承认过与凌墨的父女关系,但血脉这东西,是刻入骨子里的,即便亲子鉴定的结果摆在他面前,他的心还是不可控地往她那边靠。”
听得欧阳斌这番解释,玄薇大好的心情瞬间跌至了谷底。
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忿忿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打一开始,她并不情愿沦为凌云龙和欧阳斌二人制衡战寒爵的棋子。
可他们俩人一直以战家真千金的高贵身份诱惑着她,致使她心中的贪念疯狂地滋长,野蛮地生长,直到发展至现如今无法控制的地步。
欧阳斌正想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
“云阙哥哥,我知道你在门后,你快出来!”
闻声,欧阳斌和玄薇二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玄薇阔步走向了门口处探头探脑扎着小辫的女孩儿,半蹲下身,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容,问道:
“小雪,你刚刚在说什么?”
“玄薇姐姐,你有看到云阙哥哥吗?他和我们在玩躲猫猫,我明明看到他往你这边跑,却怎么也找不着他。”被唤作小雪的女孩儿一五一十地答。
“云阙是谁?”
欧阳斌眸中骤然闪过一抹杀意,冷声问道。
小雪似是被欧阳斌骇人的眼神所慑,吓得接连后退了数步,磕磕巴巴道:
不知道。”
与此同时,正捂着口鼻躲进了隔壁房间里的傅云阙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他本该适时走开。
可事关凌墨,他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便躲在了门外偷听了好一会儿。
谁料,小雪这熊孩子竟一下子就将他供了出来。
眼下,若是让欧阳斌和玄薇得知,他将他们方才的谈话听了个明明白白,他的这条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玄薇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缓缓地站起了身,冷了面色,同战寒爵耳语道:
“小雪说的是仁禾医院的心脑血管专家傅云阙医生。”
“就是那位曾和凌墨一道上过微博热搜的医生?”
欧阳斌的脸色显得更为难看。
本打算亲自去往隔壁看看傅云阙是不是有意藏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孤儿院门口倏然又传来了一道稚嫩的男声:
“小雪,快来这儿!云阙哥哥的二哈在拆保安亭呢,云阙哥哥一定就藏在保安亭里。”
“嗯!”
小雪点了点头,心底里的惧意转眼便烟消云散,屁颠屁颠地朝着保安亭的方向跑去。
见状,玄薇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道:
“好在是虚惊一场。小雪这孩子迷糊惯了,想来定是她看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见欧阳斌久未开口,遂又大着胆子询问道:
“欧阳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做?还望您指点一二。”
“战寒爵仍在怀疑你的身份,为今之计,唯有先让他彻底打消疑虑。”欧阳斌话音未落,便暗戳戳地放出了一段战寒爵同秦北冥对话的录音。
听闻录音的内容,玄薇更是对欧阳斌所言深信不疑,为了保住自己战家真千金的身份,她显得十分焦灼,连声乞求着欧阳斌:
“欧阳先生,求您帮帮我!现如今,除您之外,怕是再没有人能够帮得了我。您放心,您要是愿意帮我一把,从今往后,我必为您鞍前马后。就算是您要我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欧阳斌对玄薇的态度还算满意,轻抿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看在你求人的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姑且帮你一回。事成之后,可别忘了你对我的允诺。不然,我既有法子助你登上高位,也绝对能将你从高处狠狠拽下,让你摔个粉身碎骨。”
“欧阳先生放心,我这就对天发誓,往后必对您耳提面命,言听计从。”
玄薇没读过几年的书,却酷爱将自己包装成唯一女青年。
正如现下,她根本不知道“耳提面命”这个成语是何意思,也不晓得这个成语并不适合用在这个语境之中,只单单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深度,才用了一个自己不怎么熟悉的成语。
“前言不搭后语。”
欧阳斌略显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不过他也懒得纠正玄薇在用词上的谬误,只沉了面色压低了声,道:
“想要打消战寒爵的疑虑,眼下只能从故去的时萦身上下手。十七年前,时萦是华国最为出名的中医,人称‘圣手天医’。而三年前,亦有一位神秘的医者因高超的医术,被华国民众误认成了‘圣手天医’。这位神秘的医者从未在人前露过脸,我寻思着,若是秘密杀了他,再让你顶上他的旗号,到时候战寒爵绝对能够彻底打消疑虑。”
“杀人?”
玄薇惊恐地摇了摇头,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显得十分抵触:
“欧阳先生,犯法的事儿咱还是别碰了吧?一不小心露了馅儿,咱可是要偿命的。”
“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又不是要你去杀人,圣手天医那边,我会安排妥当。”欧阳斌混浊的眼眸微微眯起,老神在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