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考虑考虑。”
黑衣男人眸色微沉,并未正面回应玄薇。
虽说上头大佬给了他不小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迟疑再三,他终是决定先将玄薇带到二把手面前。
一路飙车成功甩掉身后穷追不舍的警车后,黑衣男人倏地将玄薇拎下了车,七弯八拐地将她带至了一幢尚未竣工的红砖公寓里。
刚走进公寓,森寒的冷气似兜头泼来的冷水,惹得玄薇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她惊慌不定地捂着胸口,怯生生地问着身边的黑衣男人: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
“可...”
玄薇张了张嘴,触及男人冰冷且锐利的眸子,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随意开口。
如履薄冰地跟在男人身后上了二楼,得见二楼内景豪华奢靡,且透着浓郁的宫廷风,玄薇不由得愣了神。
她错愕地环视着周遭环境,怔怔地盯着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壁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低低地询问着走在了她前头的男人:
“公寓的内景这般豪华,何故外景那样简陋?”
“何人在此喧哗?”
正在此时,墨绿色丝绒沙发背后,倏然冒出了一道醇厚的男声。
紧接着,一位身着酒红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便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他懒懒地回过头,淡淡地扫了眼面色煞白的玄薇,不悦地道:
“小五,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带?”
黑衣男人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略驼着背,笑迷迷地道:
“二当家的,您且仔细看看此女的样貌。”
与此同时,玄薇亦目无斜视地看向了站定在沙发前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失声低语:
“欧阳先生,你不是死了吗?”
“闭嘴!再敢诅咒我们二当家,小心老子扒掉你一层皮。”黑衣男人狠狠地扇了玄薇一巴掌,使得她顿失了重心,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
“小五,你先退下。”
欧阳斌看清了玄薇的样貌之后,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成了眼尾处的一丝笑意。
黑衣男人极有眼力见儿,一下子就看出了欧阳斌对玄薇颇有几分兴趣,狗腿地哈了哈腰,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薇皱了皱眉,原想着同黑衣男人一道离去,可当她从地上爬起之际,那人已然走远。
她有些无助地看着面容深沉的欧阳斌,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一番心里建树之后,才怯声问道:
“欧阳先生,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欧阳斌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轻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嗓:
“自然是人。”
“可是,你不是已经在警局里开枪自尽了吗?”
“那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死了也就死了。”欧阳斌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面上虽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心底里多少有些郁猝。
他口中的替身,在这世上已然存在了整整二十年。
这些年来,正是他的替身将李元懿哄得团团转,甚至于还同李元懿生下了一女。
现如今,替身暴毙,这便意味着从今往后,他须得直面同李元懿的婚姻。
事实上,他最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同除时萦之外的女人发生亲密的接触。
即便从未得到过时萦,也不妨碍他对她溢于言表的爱意。
与其说是爱意,不若称之为执念。
俗语有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对于欧阳斌来说,亦不外如是。
当年的惊鸿一瞥,便让他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可惜,时萦的命是那样的短。
在他握有足够的实权能够与战寒爵一较高下之前,就已经猝然离世。
回想起往事,欧阳斌的眼眸中多少透露着几许怀念。
怀念着永远活在他记忆中善良温婉的时萦。
也正是因为这份偏爱,使得他对面前同时萦略有几分相似的玄薇多了一分耐心。
片晌之后,他缓缓地收回了渐飘渐远的思绪,转而将眸光投注在了玄薇的脸上,“将脸上的纱布揭开看看。”
玄薇极不情愿让人看到她丑陋的一面,显得有些拘谨。
不过,她最终还是在欧阳斌灼热的眸光中,悄然揭开了脸上的纱布。
揭开的那瞬,由于外翻的皮肉已然牢牢地嵌在了纱布里,一经拉扯,伤口处又渗出了汩汩鲜血,疼得她直飚泪花。
“怎么伤得这样严重?”
欧阳斌摆了摆手,旋即便让人将玄薇带下去处理脸上的伤口。
他对女人的样貌极其挑剔,但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都有可能败了兴致。
玄薇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欧阳斌看她的眼神,比被他称之为替身的那个欧阳斌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意识到眼前这人很有可能同时萦有过一段过往,玄薇的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临出门前,她倏然顿住了脚步,一字一顿地道:
“欧阳先生,请您务必留下我,我愿意乖乖听话,甘愿为您做牛做马。你若是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你若是打算绑架凌墨,我也当全力配合您。”
“凌墨的背景不简单,想要绑架她,极有可能被反向算计。短时间内,你只需在这砖楼中静心养伤即可。”
欧阳斌已然汲取了之前的教训,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他的那个倒霉替身遗留下的一屁股烂摊子还等着他收,短期内他是真没余力再去谋划什么。
玄薇没想到连欧阳斌都这样忌惮凌墨,心下愈发不甘心,又特特问了一句:
“欧阳先生,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模仿着时萦的音容笑貌,即便她本人还存活于世,我也能做到同她分毫不差。您当真不考虑借助我在外貌上的优势,将凌墨拐骗至此地?”
“你未免太小看她了。”
欧阳斌摇了摇头,对于蠢钝且心狠手辣的玄薇,显得有些失望。
他的印象中,时萦是极其聪慧且善良的女人,别提算计他人,就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而在玄薇身上,他只看到了狠毒和野心。
“欧阳先生,我倒是觉得,这事儿可行性极高,何不放手试试?”玄薇急于将凌墨一并拽入无间地狱,此刻也顾不得欧阳斌的反应,只一味地游说着他。
“此事莫要再提。”
欧阳斌耐性渐失,摆了摆手,便让站定在玄薇身后的两位高挑女人将她拖出了他的休息室。
……
另一边,凌墨收到梁非凡的订婚请帖之后,第一时间就将之扔进了垃圾桶。
现如今,曾伤害过她和时萦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徒留下梁非凡和时弈二人过得还算逍遥自在。
只是,她现在已然没了报复梁非凡的心思。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梁非凡给她造成的伤害,主要是在情感层面。
现在的她,已然拥有了值得她拼尽全力去守护的爱,便懒得计较梁非凡曾经的欺骗和虚情假意。
奈何,战寒爵临时有事,来不及出席订婚宴,就匆匆飞回了m洲。
不得已之下,凌墨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战寒爵事先准备好的贺礼前去赴宴。
订婚酒宴现场,同上一回梁非凡和凌甜订婚时的场面相差不多。
应邀前来的依旧是临江市上流圈子里的那群人。
两场宴会最大的区别,当属众人对于凌墨和凌甜二人的态度。
梁非凡和凌甜的订婚宴上,凌墨虽凭着出众的外貌实力碾压了身为新嫁娘的凌甜,甚至还凭着一条价值连城的“深海之心”引得众人热烈的议论。
只不过,那时候大部分人心里的临江市第一名媛,依旧是才貌双全,即将成为梁家主母的凌甜。
而当下的这场订婚宴,凌墨即便低调地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依旧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更有人起哄,将她拱上了“临江第一名媛”的位置。
至于凌甜,失去了欧阳斌的庇护,穷困潦倒的她,根本没法混入这场汇集了市内近乎所有名流的盛宴。
许是没了作妖之辈,再加上秦北冥忙于处理因玄薇的肆意污蔑而致使名誉受损一事未能到场,凌墨更觉这样的宴会无聊的紧,只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打着盹儿,直至满脸写着失意的霍云霆落座在了她的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霍云霆才沉沉地开了口:
“三嫂,我和晚晚之间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
凌墨微微侧过头,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霍云霆因暴瘦而凹陷的面颊,心下亦是唏嘘不已。
“晚晚她流产了。我不过是半天不在,她竟从楼梯上摔下,摔得浑身是血。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孩子没了。”霍云霆的嗓音透着一丝喑哑,每个字好似都浸了血和泪,光是听着,就觉十分压抑。
凌墨抿了抿唇,依旧默不作声,只怔怔地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着酒。
事实上,宋星晚并没有流产。
所谓的失足流产,不过是为了让霍云霆彻底死心。
她急于忘却所有的痛苦和不堪,急于成为更强大的自己,好为冤死的父母报仇雪恨。
不止如此,她还想着尽快还清凌墨替她补上的一亿欠款。
太多太多的压力,使得她再不能像三年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爱着霍云霆。
情爱在于家仇旧恨面前,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此刻的她,哪怕是在心底里偷偷地想着霍云霆,都会生出一种负罪感,一种有愧于死去的父母的负罪感。
霍云霆隐隐猜透了宋星晚的想法,却又无力改变过去之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