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薛宝钗能像黛玉似的,每两月往宫中走一回,应该就能找到自己迟迟做不了二皇子侧妃的另一个原因。
皇后病中不过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只在宫闱内流传的秘密则是:二皇子后院起火了。
其火势之旺盛,让辛泓承这个跟二皇子掐了两年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从这方面攻击他。
此事从二皇子大婚起便有踪迹可寻。
旁人都以为二皇子娶徐莹,是真心实意要抬举母家的身份,只有部分知情人晓得,二皇子是怎么遗憾错过了甄家嫡女,被按头娶了表妹的。
因而辛泓原对徐莹冷淡如冰,甚至连文德宫中诸事也不交给妻子,仍旧搁在自己用熟了的宫女手里。
徐莹不过是面上的二皇子妃。在外面要跟二皇子扮演齐眉举案,回到文德宫,在二皇子的授意下,人人都将她当做空气对待。
这样阴郁的新婚生活,确实容易把人逼疯。
徐莹对宫里别人自然不敢发疯,于是一个月后进宫的刘侧妃,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刘侧妃之父太常寺少卿刘大人是个古板方正的人,刘侧妃肖似其父,面容也活脱脱是个判官老爷似的相貌,跟柔美搭不上边。因此二皇子对这位侧妃也并不喜欢,索性跟对待徐莹的策略一般将她束之高阁。
要是她得宠,没准徐莹还能收敛一二,一见这位刘侧妃也毫无宠爱,徐莹便准备将邪火都撒在她身上。
无奈这位刘侧妃可不是吃素的。
刘大人是苦出身,一步步科举出仕,到这几年才攒下些家财,至今家里下人才十来个,算来刘侧妃小时候过得还是凡事亲力亲为的平民百姓日子。
这个亲力亲为,并不是史家那种,姑娘们只需要做自己贴身衣物,打打络子之类的针线活,饭菜仍旧有人送到屋里的亲力亲为。
诸如劈柴挑水烧火做饭杀鸡放牛,刘侧妃小时候都跟在兄姐身后学着干过而且还干的很好。
这边徐莹刚训斥一句,你不得奢靡要节俭,转头刘侧妃就换上了粗布衣服在院中亲自劈柴。
让来串门的大皇子妃周菱撞了个正着,当即目瞪口呆,转日满宫里都传遍了。
徐莹作为正妃就接收到了许多戳脊梁骨的目光,其中意思不外乎:瞧瞧你怎么这么不贤惠,将侧妃逼成什么样了!居然亲自劈柴担水。
然而她消停了两天后,又买通了文德宫的小厨房,让他们日日给刘侧妃处送冷饭。
徐莹看的清楚,这位刘侧妃可谓是穷的叮当响,那身劈柴的粗布衣服,皇宫里根本找不出来,是这位亲自带进来的。她肯定没多少钱去疏通小厨房,要是不来给自己低头,就准备长年累月吃冷饭吧。
然而刘侧妃在吃了两天冷饭后,在自己屋门口搭了个灶。
徐莹到底是官宦出身,并不认识灶,起初不知道这四四方方的东西是什么,直到上头架起了铁锅,柴火熏到她屋里才弄明白了,人家刘侧妃居然开始自己搭灶做饭了!
小厨房送过来的菜不是生冷吗,没关系回回锅正好热乎乎的吃。
徐莹也是惊呆了。
这什么人啊,哪里来的大铁锅啊!
本朝确实重视女子的嫁妆,尤其是侯府高门,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除了田产铺银等硬通货,另外大到床桌箱椅,小到衣裳钗环,甚至是脸盆梳子银针丝线等零碎物件都齐备的很,就是做给夫家看:我们府上的姑娘嫁过去,吃穿用度哪怕是来日的寿衣都是我们自家出的,既然不吃用你们的,要脸的就不要苛待我们家女儿。
可那是嫁入寻常人家啊,似她们这等入宫的姑娘,哪怕是正妃也不可能抬几十抬嫁妆进来,最多只能带五六个箱笼,这样珍贵的空间,里面自然要放压箱底的银子和精贵的衣衫首饰这些能在宫里撑门面的东西。
这刘侧妃哪里来的锅啊!
难道她带进宫来的四只箱子,里面不是粗布衣服就是铁锅铜盆?
徐莹惊呆的功夫,文德宫来了好几批人。
毕竟这边呼呼冒烟,宫里最怕走水,就近的宫人太监都慌得跑进来:这可是文德宫,里面住着的是皇子们,走水了他们的头就得跟着搬家!
然而弄清楚事情真相后,各处宫女太监都绷着差点笑出来的脸皮溜走了。
这次的事件传播范围更广,连太上皇和太后娘娘都听说过了——甄贵太妃因甄然之事,对明妃很有些意见,此时把柄送到跟前来,连忙拿来讲给太上皇听。
本来太上皇这一年多一直训孙子们,很少再斥责他的皇帝儿子了,但这次还是把帝后拎过来,责问一番。
看看你们夫妻俩,一个给老二挑的正妃私会皇子不说,还心性狭窄不容人;一个给老二挑的侧妃,出身倒是够高了,结果性情激烈,一点不肯吃屈,搞得宫里乌烟瘴气的,传出去岂不是丢皇家的人。
皇上久违的被太上皇骂,转脸就去找明妃和二皇子的晦气。
明妃大怒:这娶了两个什么玩意儿啊,一个蠢一个莽,凑在一起专会给人丢脸!
皇后也以六宫之主的身份将明妃叫过去,劈头盖脸训了一通,最后道:“你上回还说年后再替原儿纳一位侧妃,本宫看大可不必!如今他身边就这两个人都闹成这样,再来一个这还了得?皇上也说了,什么时候他的内宅安稳了,什么时候再纳新人!”
明妃衔恨!
于是年前宝钗的事儿就这么耽搁下来。
原本明妃想趁着过年恳求一下皇上,偏生皇后过年后病了,明妃立刻闭门不出,生怕惹麻烦。
辛泓承在信里将这些事告诉黛玉,并不是为了看辛泓原的笑话,或者说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他十分担心黛玉。
在他看来,徐莹和刘侧妃简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杀红了眼似的,每天致力于从各种地方找茬。
而刘侧妃又实在是个猛人,各种反击手段令人瞠目。
连周菱这等西北出身的武将女儿,会骑马会射箭的侠女人物,现在都绕开二皇子的宫室走,生怕见到这两位妯娌。
于是辛泓承早早给黛玉打起了预防针,生怕她以后吃亏。
不怕聪明的,就怕疯的啊!
黛玉见辛泓承这次的信,有兴致继续跟自己讲二皇子的八卦,就松了口气:可见皇后娘娘无大碍。
皇宫。
辛泓承从凤仪宫回上书房后,见到里面的人影,怔了怔才打招呼:“三哥,这个时辰了,你怎么在这儿?”
三皇子面容秀雅,因患有哮症,一贯也不需去练习骑射,所以皮肤有些透明的苍白,乍一看倒像个文静的女孩子。
辛泓英说话语气总是慢慢的,温吞的:“四弟,我来将一些用不着的书先拿回去。”
辛泓承笑着拱手:“是啊,三月里三哥就要大婚。”然后不由感慨道:“从此后这里只有我和五弟了。”
三皇子笑了笑:“上了朝议政后皇爷爷罚的更狠,也不见得是好事。”
辛泓承笑嘻嘻:“但大婚总是好事啊,听说三嫂温柔和顺是康母妃亲自挑中的人呢,我在这里先恭喜三哥啦。”
自从二皇子后院着火,康嫔就在皇后跟前庆幸了无数次:还是要选脾气好的儿媳妇啊!
辛泓英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眼睛里就带了点难为情,犹豫道:“四弟,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辛泓承诧异,这位三哥从来躲避他们这几个兄弟如蛇蝎,生怕太子之争波及到他这个富贵闲人身上,今天怎么会主动请他帮忙。
“三哥请说。”
辛泓英眼光略微躲闪:“今年过年,父皇大封六宫,庄嫔娘娘都已然升了妃位,我母妃却仍旧只是嫔位……”他见辛泓承神色凝重起来,连忙解释道:“四弟,我知道这都是父皇的恩典,咱们做皇子的,万没有插手后宫位份的道理。我只是想问问你,父皇素日待你最亲近,有没有流露出,等我大婚时,抬我母亲为妃的意思?”
辛泓承看着三哥期待的眼神,忽然就有点心虚。
皇后的话浮现在他耳边:“承儿,你父皇待你极好。今年大封六宫,本宫原想着,康嫔服侍皇上二十年,又有三皇子,理应进位妃位了,谁知你父皇驳了回来,说有皇子的妃嫔,位份都不必再动。”
皇后说这话时脸上闪耀着欢喜:“难得连太上皇都没有出言反对!这回庄妃和尹妃两个起来,妃位上也不再只有明妃,二皇子的出身就更不显了。”
辛泓承轻声道:“三哥,父皇极少跟我说起后宫之事。”
辛泓英脸上现出一团红色:“抱歉啊四弟,是我急切了。”然后转了话题问起皇后的病情。
辛泓承笑道:“母后身子渐好,现在父皇就在凤仪宫呢,所以我就回来了。”
凤仪宫。
皇后靠在迎枕上,面如满月,带着些虚浮。
皇上毫不客气:“朕早就说了,你这病就打贪吃贪睡上来的!吴瑞不是说你太胖了,叫你清减饮食吗?怎么减了这一年多,倒比之前更胖了许多?”
下面跪着的太医令吴瑞汗如雨下。
皇上啊,臣什么时候说过皇后娘娘太胖了,臣说的是身体微丰好不好!您这是要了臣的老命啊。
皇后闭着眼,选择性不听皇上的言语。
从她嫁到京中来,不管是王府还是宫里,贵妃明妃两个总是给她找事,下头还有一堆各怀心思的侍妾。
她应付的格外艰难疲惫,还常常吃亏。
可这一年来,儿子的婚事定了,儿媳妇她极喜欢。贵妃不知怎的忽然转了性子,虽然仍旧不太恭敬但再也不给她找事了;明妃被皇上厌弃,扑腾不起浪花来,更是在儿子婚事上连栽两个跟头。
每回杨皇后听说了二皇子后宅的热闹都能高兴的多吃两碗饭。
所谓心宽体胖,她现在诸事无忧,自然就将更大的热忱转移到吃喝上。说是饮食清减,但谁又敢真给皇后上粗粮野菜吃?
辛泓承这边是断了母后的点心,无奈杨皇后将心思转向了正餐。
身子是一日日胖起来。
过年时因宫务繁忙,处处都要照管到,杨皇后忽然就头晕的站不住,就病倒了一月余。
皇上现在对杨皇后倒不是视而不见,闲暇时总会走来看一看。
可听他说的这些话,杨皇后倒宁愿他不来!刚才他没来的时候,辛泓承在这儿,自己不知道多高兴。
皇上没有自己不受欢迎的自觉,继续坐着跟杨皇后说话。
“虽说过完了年,但很快三月就是老三的婚事,四月父皇的生辰,都是大事儿,你竟是卸了宫务好好养身子吧。”
要说从前,杨皇后是不肯的,皇上让贵妃明妃协理六宫就是打她的脸。
可现在,她想了想就同意了:“皇上准备交给谁?”
皇上显然早就想好了,只是来通知她:“贵妃和庄妃吧。贵妃从前就协理过宫务,就是性子有点急,庄妃谨慎仔细,正好可以给她搭把手。”然后皇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你要快些养好身子,承儿的婚事,朕还是放心你来办!”
说起这个,杨皇后眼睛一亮,连忙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的!交给旁人可不能放心,瞧瞧老二的婚事,较老大就差远了,可见贵妃比明妃能干。”
皇上嗤笑一声:他也是打皇子过来的,还能不知道宫里这起子奴才。
不是贵妃比明妃能干,而是贵妃的银子比明妃的银子多。
皇上顺手拿起桌上一碟点心,咬了一口,然后接着蹙眉吐出来,疑惑三连:“哪里来的这样难吃的东西?这是什么?难道是糠不成?”
杨皇后点头:“唉,这是康嫔孝敬的。说是问过了太医院,本宫不能吃油腻重糖,就给本宫做了这道粗点心。皇上您也尝了,是不是这味道猪都不愿意吃?”
刚吃过的皇上:……
邹女官连忙给皇上奉茶,让皇上漱口。
说起康嫔,皇后也有点不忍:“皇上,康嫔服侍您二十年了,如今叫庄妃这个年轻的越过去也伤脸面。臣妾知道皇上疼承儿,可老三的身子病弱,便是抬举他的母妃,应该也无妨吧,或者将她的份例提到妃位?”
皇上蹙眉:“妇人之见!你遇事不知道想一想吗?朕要是现在抬举了康嫔,她岂不是要跟着协理六宫?权势最能勾起野心,英儿这孩子虽然病弱,但秦太傅都亲口夸过其聪明机敏,是个可塑之才。要是朕再抬举他们母子,让她生了非分之想反倒不好。朕也知道,现在有些委屈她。等来日尘埃落定,朕都会弥补她的。”
说完就起身走了:准备回明正宫弄点甜食来吃。
吓掉了半条命的吴太医也连忙借口煎药跑路。
邹女官见皇上走了后,杨皇后仍旧怔怔的,不由担忧道:“娘娘身子不痛快?”
杨皇后摇头:“我只是在想,我要是不曾真心实意对承儿好,皇上今日会怎么对我呢?”
要是她当时被贵妃或者明妃拉拢,选择支持她们的儿子,那现在自己这个皇后又会是什么下场?
“你说皇上会不会要我的命啊。”
邹女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来捂皇后娘娘的嘴。
皇后拨拉开她的手。人生病了就是脆弱,爱胡思乱想。方才皇上来了,又一句安慰温言的话都没有,只是安排朝政一样安排着后宫的事务。杨皇后难免颓唐。
她从不爱诗书,这会子却忽然想起小时候姐姐临嫁人前,反复念诵的诗经:“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那时候她问姐姐是什么意思,姐姐说,是一个女子嫁错了人的懊恼。
杨皇后那时候还不懂,一个临出嫁的女儿家,为什么有这么多担忧和愁绪。
直到她自己陷入王府陷入深宫,才逐渐体会到这样简单句子里说不尽的苦。
邹女官和静素见过她生气发怒,倒极少见她伤心至此,不免也跟着掉了两滴眼泪。
还是静素拿了旁的事来开解道:“娘娘,明儿林姑娘就进宫了,有人陪您说说话就好了。”
次日黛玉入凤仪宫后,便见周菱和徐莹两人已经在了,徐莹身后还站了一个严肃端正的女子,想来就是大名鼎鼎刘侧妃。
皇后作为嫡母身子欠佳,大皇子妃二皇子妃自然也要侍奉在侧。
杨皇后往日只让她们象征性递一递杯盏就借口要休息让她们走人,今日想着黛玉入宫,就留了留她们。
周菱从黛玉进来就冲她眨眼睛,露出了笑容。
黛玉见过杨皇后,然后要对皇子妃见礼,周菱一把扶住她:“何苦闹这些虚文?”再过几个月大家就是妯娌了。
徐莹倒很想受黛玉的礼,无奈是在杨皇后跟前,她只能皮笑肉不笑,一并免了。
杨皇后刚喝了药,有些倦意,便对黛玉道:“听说梅园的梅花开得好,你跟大皇子妃一并去挑两支好的,回来插瓶吧。”
众人都告退,周菱就挽着黛玉的手往梅园去。
徐莹不愿跟两人一路,只说要回去处理宫人之事,谁知刘侧妃说:“臣妾没有要处理的事务,想去梅园逛逛,听说那里景色绝佳。”
说起梅园,徐莹就不免想起当日跟二皇子在那私会,结果被瑞王和辛泓承当场抓住的往事。
如今二皇子对她冷漠无视,全都拜当日所赐!
她现在也不想若没有当日,她也做不成二皇子妃,她只能怨恨旁人,才能在这孤冷的深宫中有力气活下去。
因此她听了刘侧妃的话,冷冷瞪了黛玉一眼,转身就走了。
周菱怒道:“她又发什么疯?”
刘侧妃忽然接了一句:“大皇子妃别恼,我们娘娘这几日脑仁不舒服,自然言行失矩。”
黛玉忍不住看向她,而周菱直接笑出声来。
等入了梅园,刘侧妃也非常上道的独自带了宫女往右边走去,不打扰周菱和黛玉叙旧。
周菱便对黛玉道:“真是盼着你快点进宫来陪我,瞧见了吗?两个疯女人。”见刘侧妃的背影已经走远,周菱冲着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百闻不如一见,你方才看到她对徐莹的态度和说辞了吧。而且这位不但敢说,更是敢做。”
“今年过年的时候,太上皇和皇上都极有兴致,说是两位皇子成家,所以正月初一在前朝大宴赏赐群臣后,又赶回来参加了后宫的家宴。”
黛玉一惊不由问道:“怎么,难道她们两个在两位圣人跟前也敢闹起来?”
不对啊,要有这样的大事,辛泓承必然会告诉她。
周菱摇头:“没闹起来,是她们的打扮叫人侧目。正月里宴席多,还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里都要轮番的召见诰命。徐莹为了自己的颜面,便叫针工局替她赶制了许多衣裳,可年节下针工局那样忙,不敢耽误她这个正妃的,自然刘侧妃的衣裳就少了些,只有按着份例赶出来的四套,还都不甚精细。”
“然后整个正月,刘侧妃就穿着这四身略显粗陋的衣裳,头上的头面更是从头到尾没变过。你不知道,明妃娘娘脸色都紫了。”
贵妃为此乐不可支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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