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杜正一睡到了快到中午才起床,洗了个澡在衣柜里找了件衣服换上,走下楼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楼下的堂屋是空的,他向院子里看去,只看到了在晒太阳的麻将和关歆月,麻将在继续分析关毓山留下的数据,关歆月在读一本书,看起来还是本枯燥的法师历史书。法师记录历史就像记录洗发水成分一样干巴巴地无聊。
“罗奇呢?”他蹙眉不解地问道,他刚才没感觉到罗奇在楼上,还以为罗奇正在下面跟他们扯淡。
“只在此镇中,云深不知处。”麻将喝着茶水盯着数据说道。
关歆月从书本上抬起头来向着他一笑,“又一匹千里马下来啦。”
杜正一不明白他的意思,麻将跟关歆月心照不宣地对着笑了起来。
院子里看起来跟前几天有点不一样,杜正一茫然地看了一圈,“那是谁在院子里挖的坑?”
关歆月一声嗤笑,如今杜正一已经熟悉了,那是关歆月专门用来嘲笑法师的招牌声音。
“罗奇干的?”杜正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突发了什么奇想?挖坑还不填,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关歆月撇着嘴慢慢地说道,“不靠谱的法师又不只他一个。”
杜正一这回可是真吃了一惊,默默地望向麻将。
麻将“靠”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地说,“就是我干的,怎么了吧?”
“你吃多了吗?医生?”杜正一问他,脸色还是一贯的严肃,仿佛是在认真地求教。关歆月在旁边看着“噗”地笑出声,又拿起书来遮住了脸。
“我特么起个大早在院子里松土,本来是想种花。我就启用了一个自动化魔法,自己站在这里看着。”麻将说道。
“后来你就挖上瘾了?”杜正一冷峻地问道。
“后来你们家罗奇就过来跟我说话,他说的事情太让我吃惊了,把我原来干的事给吓忘了。这个魔法就一直没停,后来直到吃完饭……哎,你吃饭吗?”麻将说。
杜正一没受他的干扰,打量了一下坑的深度,“难道罗奇跟你求婚了吗,把你吃惊成这个样子?”
“罗奇说他梦见你死了。”麻将回击地说,满意地看到杜正一的神色微变,“可能是你的死亡气息太浓重,把他都熏着了。”
杜正一默默地跟他对视了一眼,领会了他目光中的复杂含义,可也没什么能说的。避开麻将的目光,他转身朝院子的角门走去,想要抄近路出去。一面有些责备地说道,“我去找找他,你也太不负责任了。你明知道他现在仍然是个保险不太牢靠的炸药包,知道他心神不宁还放着他一上午不管?”
“他说他梦见黎绪对他说,是他杀了你。”麻将在他身后说道。“杀了你,杀了,过去式。”
杜正一闻言迟疑了一下,转回身来看了麻将一眼,“不是说黎绪没有这个能力做到,但是应该不是。有些细节对不上。”
“嗯。”麻将说,“我们聊了一会,我也觉得是这样。罗奇说了一些证据,的确可以侧面印证黎绪应该是没有在三年前攻击过你。我也相信罗奇的这个推断。”
“那为什么罗奇会做这样的梦?”杜正一疑惑地说,“真的是梦吗?”
“据我所知,可能是某些意识的变体。”麻将说道,“可惜法师解梦也不能比人类庙门口算卦的大妈强多少。”
杜正一忍不住说道,“你好歹多点心思给罗奇,多关心他一点。”
“要不你来做解码工作?来来,耳骨钉给你。”麻将突然发起火来。
杜正一没法再说,转头向外走去。
“你还没跟我说说西州之旅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麻将在他身后说。
“回头再说。”杜正一说着就走出了院门。
在他身后,他听见关歆月细声细气地说,“大叔,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要吵架了呢?不像你了啊。”
“太操心了,烦。”
“杜哥刚才又在说什么,怎么口气就好像他以前死过一样?”关歆月说。
“死过?你想象力挺丰富啊,死人能说话吗?能像他这么烦人?”麻将毛躁地说。
“切,好好说话不行啊,我去喂猫了,你记得把坑填上!那么深个坑晚上能把人绊倒了摔死!”
杜正一沿着巷子一直走下去,渐渐听不到他们的吵架声。古镇房舍高大,四面环水,在里面走着,抬头看不到外边便不觉得镇子小,其实如今的古镇已经是原来镇子拆迁剩下来的部分了,还不到原先的一半大。
罗奇不离开镇子,确实没几个地方可以去。空屋子空院子失了人气便鬼气森森,罗奇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镇口河边的空地。那地方原来也是猫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空地大,最适合晒太阳。
杜正一顺着房子东边的巷子一路向南走,走出巷子就看见了罗奇的背影,弓着腰坐在河边,把自己团的像一只老猴子。旁边散着几只猫,那只黑猫确实比别的猫更谄媚些,紧紧靠在罗奇的腿上打盹。
杜正一走了过去,在罗奇的身边坐下来,望着河水,晒着初春的太阳。
罗奇扭开脸不看杜正一。
杜正一先是暗自吃惊了一下,仔细想想自己刚睡醒觉,好像还不至于把他气成这样。要不然就是自己实在死气太重,罗奇都看不下去眼了?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才意识到罗奇可能是眼睛红,所以不想被他看见,罗奇说话还有点鼻塞声呢。
“我收到我妈给我写的信了。”罗奇说。
“哦。”杜正一明白过来,“你想见见你妈吗?我可以……”
“我不想见她!”罗奇突然语气激烈地打断了杜正一。
杜正一微微有些错愕,不过什么也没有说。又等了半天,罗奇转过头来,失神地盯着他自己的鞋子。
“你妈……站在了你爸的那一面?”杜正一迟疑地问道,“但早晚他们会意识到尊重孩子的选择的。”
“我知道,我不是怪他们的立场,也不是怪他们对我做的事。”罗奇低声絮絮地说,“我妈说她对我很失望,她说我不能够体谅我爸。她说父母都是为了我好的,他们为我做的是最好的安排,我总是这么让他们操心,总是这么不懂事。”
“这些……”
“你知道我在那个变态的记忆里在他的思想里看到什么了吗?”罗奇又一次语气强烈地打断了杜正一,“我看见他小时候被家暴,他妈却一直认为他挨父亲的毒打是因为他达不到他爸的要求。你知道在那种绝望的情况下他一直渴望的是什么吗?你肯定想不到。他甚至都不渴望他妈能够保护他,他就是渴望他妈能心疼他,哪怕是心疼他一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