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了也好

九月的开学季，天气晴朗，微风习习中却也挡不住这夏日的炎热。

明城师范大学里面全是人，到处都是新生，人来人往。学校的行政楼旁边有一大片的桂花树，这个时候正好是桂花飘香的时候，空气中，全是那淡淡的桂花香气。

殷霜依旧背着她的那只背包，站在校门口，瘦瘦小小的她，额头上全是汗，一头枯黄的头发，面色发黑，丝毫不起眼。

她站在校门口，看着这些来来去去的一路嘻嘻哈哈的朝气十足的面孔，又看到他们被自己父母亲呵护备至的模样，殷霜很羡慕。

唇边一丝苦笑，随后随着送新生大军的人流朝里面报名的地方走过去。半个月下来，她对这所大学的每一个角落都很清楚。所以她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所在班级的辅导员，想着问一问如果没学费的话会不会有其他方式让她入学。

她之前报的是中文系，中文系在明城师范大学是个大系。中文系新生报名的地方大多是女生，一个个光鲜亮丽，青春无敌。

不像她，灰头土脸，面色苍白，身上没有一丝少女的生气。

她在一班，辅导员是个黄头发的风韵犹存的少妇，条纹西服套装下，她的秀丽的五官加上她和蔼可亲的微笑，殷霜看着，不由心生好感。

只是，这辅导员看不起她。才第一眼，就已经不想看她第二眼。面对她说要找她说点事这件事的时候，辅导员不屑的笑了下，看着她，本是细声细气的声音放大。

“这位同学，你要找我什么事？你是我们班的吗？现在这里这么多事，你找我说事的话，就在这里说。”

旁边许多同学正在报名，听辅导员老师这样一问，许多人把目光投向来她们。

“我的录取通知书。”

殷霜从来不喜欢多说话，黄毛老师的表情，她之前心里升起的希望已经一点点的破灭。

把通知书从背包里拿出来，仔细的拿开包通知书的那块白色的纱巾，摊开来，放到老师的跟前。

“你是殷霜！”

掀开她的通知书，看到里面的她的名字，眼睛一亮。

“嗯....”

殷霜点头，因为不安，她的手不由的又紧紧的捏成拳，放在背后。

“入学成绩这么高，怎么会考我们学校？”

“.....”

对于这样的问题，殷霜不想回答。垂下眼睑，捏拳的手的手指不停的抠弄着自己的掌心.....

“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想必是看到她入学成绩极高的缘故，黄毛老师对她的态度较之前好了许多。看她的神情也是眉开眼笑。

“就是.....我的学费能先欠着吗？”

对于殷霜来说，该说的还是要说。虽然这么多人看着，虽然她觉得这样很伤自尊.....

可那又怎样？！

“什么？”

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小，又或者是因为周围的人的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黄毛老师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偏着头。

黄毛老师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五官长得很是秀美，能依稀看到年轻时候的貌美模样。她化着浓妆，脸上的厚厚的粉底，难以盖住她的眼角的那些细细的皱纹。

“我学费还差点，能先....欠着吗？”

这次，她把声音放大。看着黄毛老师，清冷的眼神中隐隐的透着期盼。

“啊~~~这学校学费这么低，都没有钱吗？怎么可能？！”

她这话一出，旁边就有人嗤笑，感觉很不可思议。

“不是吧？！这学校又不是慈善机构，没钱还是不要来读书的好，有手有脚的，还怕赚不到钱？！”

“就是，她虽然矮，但是至少也有一米五吧。随便去哪里端个盘子，几个月下来学费就到手了！”

“就是，搞笑的.....”

周围同学开始议论纷纷，语气中全是不屑。

“这位同学，你还要不要报名？不报名的话，能不能把位置让一让，天气这么热，大家都很晒的好不好？”

她的身后，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

本就身体单薄的她一时没稳住身形，趔趄了下，朝前扑过去，小脑袋差点撞到桌子对面的黄毛辅导员。

“你小心一点，这位同学。是这样的，既然你没学费，老师还是建议你先去把学费筹集好。家里没有，让你的爸妈去身边的亲朋好友那借。我们学校虽不是顶尖大学，但好歹排名在全国还是不错的。所以.....殷霜同学你让一让，让后面的同学先报名，好不好？”

黄毛辅导员看她的眼神变得嫌弃万分，上下打量着她，一番话说得冰冷又客套，里面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和看不起。

“就是，没钱上什么大学，真是好笑。”

旁边有人附和，看黄毛辅导员的眼神，变得谄媚。

“你去到一边，这位同学。”

有人推开她，力气很大，直接把她推出了报名的人群。

“.....”

而她，狼狈万分的站在人群的边缘，一时间手足无措，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受到这种歧视，还是在她千挑万选的大学里。

这对她来说，莫名的讽刺。

名没报得了，殷霜心里既无助又慌乱。本已经做好打算边打工边赚学费边学习，但现在.....

这才刚开始，就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不相信，不相信大学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有这么势利和现实。所以她决定再去学校的行政大楼找系里面的领导说说看。

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录取通知书没拿，折回去拿的时候，听到那黄毛辅导员在笑得很夸张，她说的“没钱念什么大学”这句话，至今回想起来，记忆犹新，如昨天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她已经不在意。淡淡的把她的被扔在一边的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随后就去了行政大楼。

之前打零工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听好她们中文系的系领导办公室在八楼。去到八楼，接待她的是一短发气质美女，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大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听到她的来意，她摇头.....

“这件事行不通，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那我们学校是不是可以不用开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学校的规矩不能打破。”

这话，殷霜其实来之前也想到过一些。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此听着，她还是受不了。

难道.....

难道这次她的还没开始的大学生涯就此断掉？！

再回到小山城那窄小的里面全是奶奶生活的气息的小房间里，她会难过窒息而死。

不，她不要回去。

对着短发美女领导，殷霜不停的摇头，忍不住，她乞求....

“这个学费能不能先借着，我边打工边赚学费，可以吗？老师....”

她的清冷，她的傲娇的性子，她的倔强，在这一刻，在她乞求的那一会，已经彻底的被无情的踩在了脚下。

“这位同学，你成绩这么好，要不这样....我去系领导那帮你求求情，先休学一年，明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来这边重新读大一，你觉得怎样？”

短发美女领导看着她的录取通知书，静静的看着，一点都不为她的乞求所动。

“休学一年？”

殷霜这下彻底的不抱希望，之前在心底构筑的美好想法如一个美好的泡影，才闪现了一下，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回去想想，我建议你休学一年，赚点学费和生活费。到时候入了学后，努力学习，还可以赚点奖学金.....所以这位同学，你还是先回去。我们学校，是不可能收没有学费的同学的。”

短发美女领导一直很沉静，也不跟她多废话，说完这些话之后没看她，而是起身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呵呵.....

殷霜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还是太幼稚，还是太天真，不是吗？！

这就是现实，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

从学校的办公行政大楼里出来，殷霜双目无神，全身无力，看着偌大的校园，看着没有一丝烦恼的周围的同学的笑脸，她觉得既心痛又刺眼。

本没有多重的背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压得单薄身体的她差点透不过气。天气真的很热，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站在太阳下，仰头看着天上那亮的晃眼的太阳，她的唇紧紧的抿着，她的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无助。

老天对她如此残忍，没有任何一丝怜悯心。

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大学校园。桂花香气还在空中四处飘荡，耳边全是同学的嬉戏的欢笑声，她默默的朝前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

明城的城市的喧嚣连带着这繁华，在殷霜的眼里，渐渐的变得灰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从白天走到夜晚。从刺眼的阳光走到漫天的繁星，夜幕降临的时候，霓虹灯到处闪烁。

孤苦伶仃的她一个人，站在大街中央的一个十字路口，看着空荡荡的街头，万念俱灰。

看着一辆朝马路中间飞驰过来的白色轿车，冷笑了声，万般坚决的朝它撞了过去。

还是死了好！

一了百了！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