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晨,她坐在小民警的对面,听着他说着奶奶和对方协商的事情。
他说的每一个字,对于她来说,都是她的悲哀,都是她痛苦的来源。这些字狠狠的在她的心房撞击着,撞得她如此疼,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所以这件事,就此这样。对你,对对方,都好。你们都还年轻....是不是?”
解释完之后,小民警语重深长。
他明明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一二岁,却偏偏老气横秋。
“如果我想翻供,重新上诉,会怎样?”
她的心快要疼死了。
怎么能够.....
怎么能够就此让那个伤害她的男子逍遥法外。
“翻供?首先你要先还对方五十万。还了钱,我们还要对你录口供....之后的程序会很复杂,对你.....其实没那么有利!”
“没那么有利?我是受害人,我虽在住院,但是我并不是昏迷不醒,并不是无行为能力的人。我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在法律上,已经独立。为什么你们还要私自做主,直接让那么一个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你们就不怕他危害社会吗?”
殷霜真的绝望,绝望到恨不得即刻死去才好。
生活无味,生活无望,生活对她来说,就是一修罗场,她在这修罗场里经历着一场又一场难以言喻的伤痛,真的好苦。
“呃.....”
小民警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看着她,已经端到嘴边的热茶放下来,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小丫头倒是能言善辩,但是现在的事情已经到这地步,再重新翻案,你们就成了弱势方。不过....小丫头.....你实在想翻,我帮你,你先把人家的五十万退还。”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浑厚的嗓音,听起来很是威严。
“对啊,先还五十万!徐队好~~~”
小民警松了口气,站起身,和走进来的人打招呼,态度恭敬。
“当初你奶奶说你同意要那五十万,而且还有你按手印的协议书。我们虽然想帮你把那男孩关起来,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这法律上,许多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到现在,这件事,已经到此结束。”
有人来到她身边,高大壮硕,像是一堵高墙。
她仰头看了一眼,警 帽下的一张脸黑黑的,眼神锐利,严肃至极。
“.....”
殷霜没说话,只觉得悲哀。
想到奶奶光鲜亮丽的在她的面前,她就绝望。
“回去上学,不要逃课。让你奶奶给你换校服,这么短,还都烂了。”
威严警察开始下逐客令,仿佛她在这边,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办公。
“.....”
她虽没做声,但站起身,转身就出了派出所。
走在街头,细雨飘在脸上,冰冷不已。想到在派出所听到的那些话,殷霜开始冷笑,不停的冷笑。
晚上的时候给奶奶打电话,问起那五十万,奶奶支支吾吾,直接说不知情。直到她说她已经到了派出所问情况,奶奶这才说真话。
“我那是为你好,你压榨了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得到一笔钱,为什么不要?”
奶奶丝毫没有悔改之心,而是语气僵硬,很是绝情。
“我差点被人....你收这种钱?”
殷霜心里悲凉,握住电话话筒的手狠命的抓住。
“什么叫这种钱?不是没被强奸吗?你犯得着吗?再说了,你就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我考虑不是吗?!好了,老娘不跟你说了,打麻将。真是晦气,你就是个扫把星,要是今天老娘输了,有你好看!”
奶奶很不开心,语气凶狠。
“求你了,奶奶,你把那钱给我,我还给人家。那不是你的钱,你知道那是什么钱。你忍心?我求你了,你把钱给我好不好?”
殷霜心里悲痛,低低的在电话里乞求着。
“给你?你去还给人家?有这种好事?你就是白眼狼,白把你养这么大。人家心甘情愿给我的,凭什么我要给你。养你那么大,这点钱算是给我的养老钱不过分吧?!”
“你就不为我想想,我差点....奶奶....算我求你,以后我做牛做马让你过好日子,行吗?如果你觉得我现在读高中让你觉得没法赚钱,我去读大学,读大学好不好?只要能让那人绳之於法,怎么样,我都愿意。奶奶.....”
她哀哀的乞求着。
她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被人践踏。
油腻男生对她的所有的恶心至极的行为,每每想起,备受煎熬,恨不得即刻死去才好。
“钱被我用完了,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奶奶丝毫不同情她,恶狠狠的,很是不耐烦的,无情的,随后直接挂掉电话。
听着手机里那“嘟嘟嘟~~”的盲音,殷霜心里凄苦无比,只觉得绝望,想落泪,却发现,一滴泪无论如何都落不下来。
此时的她,内心里一片荒凉,无边无尽的沙漠,除了孤寂,还有死心。
她的心啊,真的要疼死了啊!
用力的捶了捶胸口,没感觉。再用力捶,还是没感觉.....
一口气闷在胸口,一下子没提上来,全身无力,滑落在地,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的繁华,眼底一片死寂。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殷霜....要了别人五十万,还有一套房。搞笑.....人家又没把她怎么样,竟然把人家往死里搞。”
“你们也听说了?是啊,五十万,外加一套房子。对方已经被殷霜搞得倾家荡产,可怜这一辈子的积蓄,就这么....”
“看着清高,结果....钱是万能的,能解决一切!她真的好物质,好心机。”
“对啊,之前去西院追顾学长,就知道.....她真的很心机。就连追人,都是追学校里最有钱的公子哥。”
“真是不要脸,这种人,成绩好有啥用,人品真是差。”
“.....”
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在讨论她这件事。无论去到哪里,都能听到各种闲言碎语。
这些议论,让她无处可逃。就像是小偷被人发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可遁。
话说的很难听,她在这些难听的话中穿来穿去。默默的上课,默默的回宿舍,默默的在图书馆学习,又或者默默的徘徊在东院去西院的那条抄近路的小道,像个无主的游魂。
因为这事,本是受害人的她,现在俨然成了学校里的过街老鼠,无论去到哪里,虽没有明目张胆的喊打,可面临的是各种语言暴力。
为此,黄老师警告过班里的同学,让班里的同学明是非。
同时劝过她,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了很多次让她不要多心。但每次她都像是个木头人一般,不管黄老师说什么,她都是木木然。
任谁,跟她说任何话,她都听不见.....
这一切让她陷入到一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学校的生活艰难,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冷还是冰冷,脑子像是生锈了一般,好似成了傻子。
那个宿管阿姨,曾经因为她儿子不停向她苦苦哀求的她,她见过一次。
那天天色昏暗,她回来拿她上次没能拿走的被套褥子,看到她,阴鸷的眼神,如那毒蛇。
“你喜欢钱早说啊,要知道你这么喜欢钱,当初就给你一些,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家儿子谈恋爱,我就是把这些年的积蓄和家产全部给你,那又怎样?!平时装的这么清高,以为你冰清玉洁,结果,是个破烂。我们家儿子碰到你真是倒了血霉,不要脸的玩意。”
她骂的很难听。
不过,她,早已经麻木不仁。
自顾自的上楼,慢慢的往上爬,却发现,自己上楼如此艰难,她竟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以后别让我们碰见你,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现在好了,你们害的我们家倾家荡产,臭不要脸!”
宿管阿姨越骂越起劲,趴在窗户上,声音又大又尖。
有同学从旁边经过,一脸嫌恶,绕过她,飞快的跑开。
而她听着,眼神愈发的冰冷,紧紧的抿着嘴,就这样默默的朝寝室的方向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本是受害人的她突然就成了罪魁祸首,成了那个最让人唾弃和看不起的人。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房。每次想起,刺痛无比。
她真的不甘,光想着那个油腻胖子逍遥法外的得意样,她紧咬着牙关,只能暂时把这些所有的悲痛往肚子里面咽。
她像是个游魂一般游荡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最愿意呆的地方是学校最西边的那一片丛林茂密的小树林。里面的灌木丛很高,许多月季在里面肆意的生长着,就连冬天,月季也开的娇艳。
她坐在角落边,不顾寒冷,紧紧的靠着围墙。
双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严寒的天气,两只手肿的像是包子,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灌脓,碰一下,火辣辣的疼。
旁边的月季,淡淡的紫色,在这昏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的淡雅。
她看着,看的入神.....
“等会我就来,早就想弄他了,一直没找到人!终于逮到他了,妈的!”
有人在旁边打电话,声音很大,带着浓浓的戾气。
这清亮的声音.....
是顾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