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顾凌风并没有跟过来,而她带着满身的悲伤回到了山城。
几年没有回山城,它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这边的温度要比阳城低好几度,空气湿润而又凉爽。满城的梧桐树绿的发黑,放眼望去,郁郁葱葱。蓝天,白云,围绕在山城周围的高耸入云的群山青黛色,壮阔而又养眼。
回到家里,一股常年没人住的霉气扑面而来,差点呛住,随后退了出来。
这里是老房子,破旧略显寒酸的楼道,到处摆满了杂物,看起来既拥挤又杂乱不堪。靠在栏杆边,殷霜想了下,还是先给之前给她打电话的那个爷爷打个电话。
听到她说她已经回到山城,他先是诧异,随后问她在哪来,说要过来接她。
这样也好....
站在感觉像是随时要拆掉的小区门口,看着车来车往。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群,宁静中夹杂着一股像是未开化的颓丧的气息。
她的家乡,这么多年,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丝进步!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有辆白色的老旧的小轿车停在身旁。车窗缓缓落下,一看起来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看着她.....
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打开车门走出来。
“你是小殷对不对?你奶奶跟我说过说你长得好看,确实很好看。”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身量挺拔,虽一脸沧桑,但相对于奶奶那副苍老的面容来说,这人很年轻。
就连声音也是!
两人站在一起,仿佛是两辈人!、
“你是....”
她有点疑惑,迟疑的问了声。
“我姓刘,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叫我爷爷。”
他倒是落落大方,看起来很是爽快。
“....”
她没叫,只是看了他一眼。
“走吧,先去医院!医生说....你奶奶的情况,基本上已经属于快要到...差不多油灯耗尽的地步。就吊着一口气,等你回来。”
他没勉强她,而是喊她上车。
跟着他一路到人民医院,她一直没做声。而他一直对她嘘寒问暖,甚至还体贴的给她递过来牛奶和面包让她先吃点垫肚子。
这人....
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人讨厌。
到了医院,最后在奶奶的病房里见到她。
病床上躺着的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奶奶。几年没见,她更加的瘦弱,面如枯槁,眼眶深深的凹陷,整个人呈现给她的是一种行将就木的姿态。
站在门口,想要喊她,却张了张嘴,“奶奶”两个字始终没有叫出口。一点点的朝她的病床靠近的时候,她的心痛的不行。
这个世上,她唯一的奶奶,没想到,没想到在她才踏入社会,就要逝去。
此刻她的心情复杂,嘴里发苦,如黄莲一般。
奶奶的气息微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本是处于昏睡中的她竟然幽幽的睁开眼睛。看见她,她瞬间激动起来,就连盖在嘴上的呼吸机差点掉落。
“唔....唔....唔....”
她好瘦啊,瘦骨嶙峋,全身仿佛只剩下了这副骨头架子在支撑着她的最后一口气。
“你想的人我帮你叫来了,你不要激动....”
见奶奶激动,那人走过来,不停的摸着奶奶的头,声音温柔。
“....”
殷霜没做声,只是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奶奶,默默的靠近,想要喊一声,却始终没有叫出口。
“你....你回来了....”
奶奶的声音很低,低如蚊蝇。昏黄的眼睛,里面全是泪水。
“嗯...”
殷霜答应着,悲苦不已,内心深处不由叹息一声。
“你...回来....回来就....就好....好歹....好歹....好歹也是我们....我们殷家的....血脉。”
奶奶断断续续的说着,气息如此微弱,以致于她真的担心奶奶的一口气没上来的话会直接咽气。
这下担心不已,本想让奶奶不要说话,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被一只如鸡爪般的手抓住。
是奶奶的手。
她的手冰冷,力气很大,抓的她的手生疼。
“回来就好...奶奶...奶奶....这辈子....这辈子对不起....对不起你....”
她看着她,像是临终前的交代一般,唇边,竟有一丝微笑。
这微笑慈祥而又温暖....
第一次....
第一次看见奶奶的笑容,殷霜悲从中起,眼底隐隐有了水雾。
“对不...对不起....孙女....奶奶....奶奶要先走了....至于....至于后事....”
“没事的,奶奶,你好好养病。”
殷霜难过,不想听奶奶说这样的话,反握住她的手,不停的摇头。
“....”
奶奶的呼吸急促,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好像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缓缓的,闭上眼睛,被握在她手里的手软了下来。
“奶奶....”
殷霜低喊,紧紧的握住奶奶的手,有悲痛从心底蔓延,泪水夺眶而出。
正喊着,病房里跑进来许多医生和护士,让她退到一边,开始对奶奶急救。一顿的操作之后,看着心电仪上的那条直线,殷霜的眼底一片灰暗。
奶奶去世了.....
殡仪馆,她守在奶奶的灵前,看着遗照上奶奶的不知道是在哪里的海边拍的微笑的相片,一颗心,如死寂一般,难受不已。
人生,如此艰难....
奶奶的丧事,那人忙前忙后,整个人憔悴不堪。时不时有奶奶的那些麻将友们过来祭奠,她如机器人般,不时的回礼,眼底没有一滴泪水。
她真的没想到,奶奶的人生竟这么短暂。
奶奶的丧事办了三天,火化的时候,她木然的看着,一双手紧紧的捏成拳。
送奶奶出 殡的时候,她端着奶奶的骨灰盒,慢慢的朝山城边上的那座青山走去。
那里是奶奶要安葬的地方,很巧合的是....
和前世安葬的地方一模一样!
这一世....
和上一世....
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
但唯独悲苦,却始终跟随在左右....
安葬完奶奶后,那人说要带她去他和奶奶生活的地方看一下,还说要收拾一下遗物。
她摇头拒绝....
到现在,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人见她清冷,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手镯塞到她手里....
这手镯....
是奶奶生前戴在手上的那只银手镯!
紧紧的握在手里,朝那人感激的看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尘归尘,土归土.....
而她的心....
彻底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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