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我不忠

之前荀武就观察到，血礼的一些招式，虽然强大，但并不稳定。

这种不稳定并不是说单纯的强弱问题，而是有的时候非常稳固，有的时候，则会忽然在空中崩碎。

就比如他一开始用的那道血环，被荀武两人击飞，又不是远程控制的招数，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是直接砸、嵌到墙里，但那血环却在空中莫名其妙消散了。

荀武看过卢大侠吊打各路英豪，一个人按着三个掌门人猛锤，还跟罗曼打的风生水起，一副天下无敌的架势。

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当破解了他的武功，别说是一流中的强人了，就算是普通的一流高手，都有可能击败他。

这血礼单从外貌上来看，可比卢富贵年轻太多了。而且荀武在群青会上，也见过很多年轻侠客，别的不说，他可以非常确信，年轻一代，不可能有比张不默天赋还高的——自己开挂都没人家自己琢磨快，就知道这人天赋有多离谱了。

没有霜满秋背靠的朝廷、资源，没有罗曼的奇遇，没有张不默的天赋，同时，荀武又确定，镜中人不会给这人开小灶，那他会忽然获得这么恐怖的力量，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离谱，就定然拿出了一定的东西“交换”了出来。

就像天忠星的燃木功燃烧血液一样，这功法，必然破坏了他身体中的某些东西，只是之前荀武并不确定是什么。

当然了，荀武到了现在，已经大概率有数了——脑子。

这人的脑子，在物理意义上，坏掉了。

荀武看不透他的想法，但这并不重要。

“你刚刚提到了【忠心】，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血礼为了证明自己，嘲笑了荀武一下：“还用说吗？你荀武的事情，江湖同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作为云州捕快，尽忠职守，不错漏任何一个恶人，不坑害任何一个好人，我可是非常佩服你的。”

他没有说假话，尽管变得非常不正常了，但这种想法却并没有变。

“所以，你认为我是【忠】是吗？”

血礼点了点头。

“但真正的【忠】，不应该是忠君爱国吗？”荀武双手摊开，看着血礼，直言“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并不爱这个国家，也不觉得当今皇帝有什么好的，对我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谁统治中原都无所谓。”

这话说出来，别说血礼了，就连张不默和丛云都忍不住看向荀武。

不至于不至于，你荀武尽忠职守，大家都知道，没必要为了这种事瞎说——嘶，这样子好像不是装出来的啊？

血礼脑子出了问题，看待事情的角度更加新奇、怪异，可正因为这种原因，他分辨起“真话”“假话”反而更轻松。

因为不可能有人比他还疯。

“居然是真的？”血礼有些惊讶“但那又如何——你如此尽忠职守，不管是不是忠于朝廷，这份【忠心】都不是假的。”

荀武立刻意识到，这个人分辨“忠心”的概念并不是那么宽大。

所以，他迅速进一步开始追问：“呵呵血兄说的倒也不错，那恕我愚钝，你杀了一位义士、杀了一位仁商，剖了他们的心，这是因为你相信他们也有什么美好品德吧？

可你弑师剖心，难道因为你师傅也是个极有品德的人？”

血礼终于顺应了荀武的疑问，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我的师傅，自然也是我的父亲。”

张不默忍不住双手攥紧，青筋暴起。

他基本不会生气，但他听了血礼的话，根本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所谓的孝，就是让长辈感受到后辈的心意。对于我来说，他就是世界上最值得孝敬的人。我杀了师傅，完成他的心愿，取了他的心。那孝心自然就永远伴随在我的身边。”

丛云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这什么鬼话？

这人居然能问心无愧地说出来？

怎么没被雷劈死呢？

“原来如此。”荀武听完后，嘴角抽搐，却并没有开口大骂，反而顺着他的话，说“血兄孝心可鉴，荀某佩服。”

丛云和张不默听到荀武的话，差点儿爆粗口。张不默就差直接开口说，哥，你是人，不是狗，怎么能面色不变地说出这种话啊？

就血礼这表现，按照普通人的标准，应该用“良心都被狗吃了”来形容了吧？

“确实。”血礼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在乎另外两人的神色。

荀武其实也没太理顺血礼的逻辑，不过还是那句话，这并不重要。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荀武已经很清楚了，他是跟不上血礼的思维逻辑的，不是因为自己想的慢，是因为血礼的逻辑线跟正常人类不一样。

以荀武的眼光来看，这血礼抛弃了人性，并且以一种诡异的标准，把整个人类社会，乃至整个世界重新自我定义了一遍。

荀武是不可能穿进他的脑子里，去弄明白，他对世界每个东西的看法的。

但可以顺着他说。

“忠孝仁义血兄练就这四重心，是为了完成薛大海前辈的心愿，既然血兄认定我是【忠】，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心愿？”

听到他的话，丛云忍不住向他靠了靠，似乎想要随时出刀保护他。

“自然是变强。”

“变强？多强？”

“有多强，就多强！”

荀武眉头略抖了一下这是被练武逼疯了的？

他回忆了一下薛大海的遗物，倒也不奇怪。

未来世界因为接受不了学习跳楼的都有，只是这个世界有一些非自然的东西，让血礼走上了更恐怖的路。

“变强，变强，变得更强，成为一流、达到顶点，穿过大门，成为更高更强的武者嗯然后再变强、再变强！”血礼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种癫狂的状态。

“那好。我也不妨助你一臂之力！”

张不默急忙伸手去抓荀武，让他别想不开。

“哈哈，谢谢荀北侠，北侠果然跟传言一样乐善好施，是江湖新星！”

“血兄谬赞了——只是，我这忠心，终究并不够忠，只能说半个。”

“这也确实。”

“我这忠心，不忠于朝廷，不忠于江湖，不忠于上级，只忠于我自己，这便是我的【忠】。”

血礼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荀武显然并没有说假话。

独在异乡为异客，忠于自己，不因为外界改变，才是荀武对自己的忠诚。

“血兄为了完成薛大海前辈的事情，为了得到天下间的美好，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可以夺取他人的好心。”荀武单手铺开，指着血礼，一脸敬服“这份力量，让你能够印证自己的心，印证自己的想法，印证自己的孝心，所以一开始，这【忠心】不就在你身上吗？”

“忠于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真实的忠，不是吗？！”

血礼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混乱的思绪左突右冲。

如果他脑子还正常的话，这话他只会当没听见，立刻跑路，以图来日。

但现在，他的脑海中除了危机的信号，还有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对啊，我已经完成了师傅所说的一切，我已经变得很强，比荀武、比张不默，比一个魔教杀星还强！让荀武都哑口无言！

我就是忠心，我忠于自己，也忠于师傅！

他举起剑，大脑疯狂的警示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过了一会儿，长剑顺着他的胸口，缓缓穿过了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