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无常 4K

荀武等人讨论了一段时间后，一个人也终于走到了京城。

她的身体看起来非常轻柔，眉眼间带着一丝愁意，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好似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般，看着手边的盒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盒子之中，装着一个人的脑袋，也就是菩提寺的住持，那位数年都没离开过座位的住持。

荀武等人在思考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有了几个猜测，但又觉得这些猜测可能不太准，而实际上她其实也不知道。

要说这“荆轲刺秦、公子献头”的黑暗兵法之前，首先需要的，必然是月似愁的背景。

正如这京城中绝大多数的人背后都或多或少有点儿上级，四大名捕也各有自己归属的势力一样，月似愁也是有最初的势力。

但她所归属的这位，却并不是现存的任何一位皇子公主，而是已死的四皇子叶安。

月似愁与霜满秋的背景相似，但却并不像霜满秋那样从小就被人当做替身训练，而是跟随者家人学武。

月家在京城虽然称不上大族，但对于别的洲、府的人来说，却是货真价实的大族，家中府库钱财无数，更是拥有一座巨大的院子，好似家财一辈子都用不尽一样。

但，好像一切都是虚妄，一切也都是假象，一切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一时的荣华富贵罢了。

虽说四皇子是被圣武帝秘密处死，没有任何人知道四皇子真正死因，只以为他是被魔教之人所杀，但这并不代表，依附于四皇子、皇妃的他们月家，就不会受到牵连。没有了依靠的他们，本身又不是有功勋的能臣家族，不消几年，便在一张神奇的、看不见的大手操纵下迅速没落，无数催债之人甚至逼得他们不得不变卖家财，几近破败。

而到了这时候，本来无忧无虑，每天除了刺绣就是吟诗作画的月似愁一下子感觉天塌了下去，从此就整日愁容，再也没法恢复过往的乐天。

她为了防止家族没落，又或者为了自己前程考虑，不管怎样，她开始着手联系人，准备利用从小就练的武功谋份差事，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群魔教之人竟然联系上了她，而她也立刻同意了魔教的邀请，准备加入魔教

她自然不是信奉魔教那一套，而是她想要找到杀死四皇子的人，想要为四皇子报仇，为他们月家报仇。

月似愁又叹了一口气。

她抚着那老住持的盒子，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

她的样子本就不凡，再加上独特的气质，便是再铁石心肠的汉子，忍不住也会心生怜悯，忍不住开始畅想，寻思这女子到底在为什么发愁。不少男子甚至一时驻足，忘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只想越过禁卫，问问她的想法。

月似愁的愁，是有来源的。

来源就是她这个“加入魔教”的举动。

她本来只是想要作为一个细作一样，寻找出杀害四皇子的凶手，但没想到的是，魔教之人发现她侦查方面的天赋不错，就叫她去成了一个捕快。

许是真有天赋，月似愁竟然还真地干得不错。

凭着越来越高的地位，月似愁也在魔教中取得了不小的成绩，那时候的她，甚至才十五六岁。

但紧接着，又一群人，找上了她。

原来，这魔教其实，也并没有外界人想的那么疯狂，其中有一群人早就厌烦了魔教那种莫名其妙的教义，偷偷地在魔教中窃取资源，转到自己的势力中，一边以魔教之名为非作歹赚取利益，一边又偷偷壮大自身，渐渐地甚至把手伸到了济世阁当中！

他们见月似愁天赋不错，又很难和魔教那群疯子聊到一起，于是就找上了她，邀请她成为了其中一员。

随后，月似愁就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境地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组织会跟她取得联系，并且总是会信任她，总是认为她跟他们是一伙的

魔教、无名组织、乾、杀手堂、矮刀帮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各种组织，都成了她的“背后之人”，而月似愁利用身份和天赋，利用从他们各帮各派各大组织各大势力中借力、获取情报，也非常轻松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难问题，在捕快的路上越走越远，同时又让那些组织更加信任她。

从结果上来说，月似愁确实重振了月家，虽然没让月家重新变成豪族，但也基本上维持住了场面，但另一方面，月似愁也变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举动到底是不是对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想的。

就算是数年前，满江红找到她面前，直接道破她是个多面间谍，她也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没有觉得痛苦。

她实在是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就在她跟随者重弩卫、禁卫行走的时候，她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朝一旁看了过去。

在那里，一个面色冰冷，毫无表情的男子，正抱着一把剑，默默地看着她。

白哥！

月似愁心中忍不住一动，随后又平静了下去。

白玉盘可能都想不到，因为独特的人生经历，这《烟涛云霞明灭神功》在月似愁手里，竟然会两两结合，只是月似愁的天赋相比于向歌门祖师实在太差，虽然结合了两大派系的力量，却并不可怕。

白玉盘拦住了他们的路。

几个禁卫身形立刻按刀，重弩卫也瞬间抬弩，朝着白玉盘对去，其中一个领队甚至大喊：“白玉盘，莫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他们可能以为白玉盘想要截走月似愁。

“几位兄弟，你们误会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一个穿着寻常红色捕快服的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荀捕侠？”领头的禁军侍卫看到荀武，立刻降低了敌意，跟荀武打了声招呼。

他们自然是认识荀武的，早在一个星期之前，他们就在皇宫内部，听一个大内高手说过荀武的事情，知道荀武这个人能力非常惊人，甚至想出了十几种能让皇长孙联系外界的办法，思维跳脱不在常人理解之内。

而数天前，那一日无数刺客袭杀太子，荀武保护百姓、疏散人群，又在陛下盛怒之时谏言，他自然也同样在场，知道这荀武如今在陛下心里绝对很有分量，自然也不会恶语相向。

包怀英与荀武，可是这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啊！

何况，昨日陛下才刚刚赐下赏赐，并且称赞荀武为“捕侠”，享有四大名捕同位的赞誉，他们无仇无怨的，当然不会得罪。

“几位弟兄，既然认识我，那就再好不过了。”荀武面色上挂着笑容。

因为之前御赐的捕快服被山石、草木撕烂了，荀武现在换了一身普通的捕快衣服，还真担心这几个人没认出自己，还得多麻烦一会儿。

“既然几位认识我，那应当也知道，我与这位月似愁没有任何交情。”

几个人点了点头。

“昨日，我与白兄与另一人前往菩提寺调查，其间发现了不少问题，如今正有疑惑，准备询问月姑娘一番，以展开之后的搜寻工作，不知统领大人能否通融一下？”那统领看了荀武一眼，又看了一下白玉盘，略作迟疑，遂问：“可是昨日陛下吩咐的事？”

荀武点了点头，看了看两边，轻轻抬手，示意不能说。

“如此也好，这位月姑娘本就要现在宫外等候、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能入宫面圣，这段时间，有白名捕从旁看守，我等也能轻松一二。”统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让荀武两人跟着队伍，一起往皇宫外的一处地方走。

荀武自然是无所谓，反正在哪问都一样，在大街上问说不定还会暴露情报，那跟着禁军到皇宫外的屋子里问，自然更好。

而白玉盘，自然就更简单了，一双眼睛瞪着月似愁，随时注意着月似愁，一旦月似愁有任何不善的举动，他就会抽刀砍人。

荀武和白玉盘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白玉盘昨天虽然从府衙里离开，但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左都御史汇报了情况，并且直接又申请了一天时间，准备今天再跟着荀武看看。

这罗曼虽然说荀武没什么大碍，但白玉盘自己心里可过不去，不保护荀武一天，等到罗曼的药膏揭下，他哪里放心的了。

而且，他也担心在这荀武不能动手的时候，有什么歹人对荀武不利。

不过荀武倒是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对荀武来说，这封州府衙就是全天下最放心的地方。

左不默，右罗曼，他怕啥？

不过既然白玉盘跑到了他们府衙，荀武和包府尹也没商量出什么东西来，荀武就干脆叫上了白玉盘，趁自己空闲、没事儿干的时候，直接找月似愁。

既然搞不清什么情况，那直接问月似愁不就完事了？

昨天他还劝白玉盘见了月似愁别直接下杀手，至少要问问满江红的情况，今天月似愁就自己来京城了，这不是更好吗？

不管能不能问出来，不管月似愁会不会说实话，对荀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

当然，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不默，你看出来什么了吗？”一边走，一边，荀武又抽空问张不默。

昨天荀武一开始也没想到会遇到战斗，而且寻思三个人，两个擅长轻功，一个则是一流中的强人，配置上也够了，就没寻思叫张不默。但今天荀武要出来转转的时候，包怀英可不放心他自己出门。

张不默自己都不放心。

这八个多月的相处，张不默可是越来越敬佩荀武，荀武也是他极少数货真价实的好兄弟之一，现如今荀武受了伤，一天不能动，他也想一直跟着。

而荀武，自然也不会拒绝，何况他也觉得今天确实该让不默跟过来。

要知道，张不默可是荀武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等别人出手，就能大体上看穿别人刀剑的意、势、气的人，跟着荀武他们，正好可以观察一下。

张不默略微沉吟。

虽然他能看穿别人的刀剑之理，但就算是成为了一流高手，也很难不等别人出招，就完全看透，目前来说，依旧只是大体上模模糊糊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最后，就只能变成一句话“好剑”。

啧。

荀武真想再拍一次张不默脑门，好在张不默跟着久了，也精神多了，知道刚刚自己说的不合适，就又补充起来：“我之前见过骆长风的无形剑气，也自己试着重现过，如今看来，这位月似愁走的并不远。”

他这话，基本上就是在说，他自创的光剑术，要比月似愁的无形剑气优秀的多。

“那我有机会学吗？”白玉盘听出来了张不默弦外之意，不过并不生气。

他虽然是向歌门的传承之人，但又不是向歌门的弟子，没有维护向歌门面子的想法。

“嗯不行。”张不默略微思索，快速地摇了摇头“白兄性子直爽，变化略少。若走此路，困难百倍；若是坚持自我，在原路上自会开辟更加宽广的道路。”

虽然张不默才刚刚突破一流高手，但在剑之一途，张不默刻意对全天下各种流派指指点点，白玉盘在武功方面刚被圣武帝打破了自傲心，如今倒也能谦虚地听张不默的意见。

“原来如此。那无所谓了。”白玉盘丝毫不介意。

他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目标、追求，即便不知道该怎么成就宗师，但也不会胡乱尝试。

在这聊天的功夫里，荀武等人也跟随着禁卫，来到了皇宫外部的一个检查用的屋子里。

盒子被人放在一边审查，而月似愁则坐在屋子里，静静地等候着。

荀武三人走进屋，只有荀武稍微打了下招呼。

月似愁扫了一眼三人，最后看向白玉盘，又是叹了一口气，用略带哀怨的、婉转而不失清明的声音缓缓地念道：“冷月照清秋，晚风揽红楼。几片相思叶，往事自水流。”

嗯

荀武被这开场白给整的稍微有点儿不太会了。

不愧是向歌门的传承者，又是开场念诗。

白玉盘呢？白玉盘怎么不念，该不会没文化吧？

荀武瞧瞧打量了一眼白玉盘，看得他有点儿莫名其妙，颇为疑惑地看了眼自己衣服。

“咳咳月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可否作答？”

“若是你想问，就尽管问吧，我不一定会说。”

“是吗”

荀武眉头一挑，眼睛一眯，间不容发，冷冽地问：

“太子殿下何时动手！”

顿时，月似愁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

哪有一开始这么直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