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掌门未必是一个门派中最强的人。
毕竟,一派之长,除了武功,最重要的还是经营能力,像东山派老剑师那种不仅武功高的离谱,同时又擅长经营门派的,全天下也没几个。
你让张不默、霜满秋去当门派掌门,那肯定只会越搞越糟糕,与之相反,武功不怎么样,甚至已经被荀武超过的方闲,若是真要经营个门派武馆,说不定没一两年就风生水起了。
但对极门的情况,有点儿不一样。
左燕寒成为掌门,倒也不是因为他的经营能力多厉害,或者是他通过阴谋干掉了自己的师兄弟,所以成为了掌门。
真正原因很简单:中原对极门老一辈,就剩他一个了。
甚至说详细点,左燕寒的辈份即便在江湖上也属于比较高的了,几乎和老剑师持平。
若要细说,方闲这种属于三代弟子,他的师傅跟张不默算同辈,而老剑师则比霸刀山庄的庄主又老了一辈,就算是“一代”。
而左燕寒,就是这一代的人。
所以从实际上来说,左燕寒的师兄弟以及他师兄弟的弟子,都比现在江湖上的年轻人辈份大,即便是左燕寒现在的这些弟子,论资排辈也跟霸刀山庄的庄主一辈。
而现在,对极门却只有左燕寒一个老辈,门中弟子,这就这一点儿。
至于其他的那些
左燕寒一脚踹开大门,慢慢地向里走。
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亢州知府,但他相信自己弟子的话,而且,他也不在乎——就算那狗官不在这里,也无所谓,大不了把这一层找个遍。
外面的喊打声并不重,他的弟子虽然也来了这一层楼,但主要还是给他打个掩护,稍微防护防护罢了。
“左燕寒!”在屋子中,一个穿着红色捕快服的中年汉子面色紧张,扯着嗓子大喊“你要干什么!
别以为你们对极门名声好,就能为所欲为了!”
一边说,一边他还按动机关,霎时间,整个屋子有无数的弩箭在他的启动下爆发。
“干什么?”左燕寒不着急,慢慢地盘着手中的铁球,弓弩即将临到他身上,他也丝毫不惊慌。只见那些弩箭还不等接近他,就慢慢地降低了速度,到最后竟然硬是停在了半空之中!
那捕头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不愧是左燕寒!
“告诉我那狗官在哪,我不杀你!”左燕寒右臂轻轻抚动了一下,大裘在他的抚动下震了一下,下一刻,那些弩箭就被他的冰蓝内气全部震碎,落到了地上。
“你这疯子!”总捕头大喊了一声“你难道想杀知府!?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哼?还有别的话吗?”
左燕寒丝毫不在乎。
疯子?
对极门,便是一个【疯子门派】,一个宛如神经病一样的门派!
对极门的师祖,绝大多数江湖人都不知道,实际上,即便是对极门的人也记不太清楚了,就算是左燕寒这个掌门,也早就忘了那些东西了。
对极门早就没了【祖地】,没了【门派驻地】,哪有那种兴趣记那些东西?
对极门在江湖上拥有非常大的名头,即便是仅剩下了左燕寒一个人,许多江湖人见了他们,依旧会下意识绕道,即便没了门派驻地,即便过得好像非常清贫,但他们依旧是全天下最危险的几个门派之一。
因为对极门一出手,必出人命,不是对方,就是自己。
对极门认死理。
早在十几二十甚至更早之前,对极门是非常富裕的,甚至拥有非常大的地盘,但那个时候,魔教猖獗,开始为祸武林,竟然把手伸到了对极门所在的地方,杀死了不少百姓。
这一下子就跟点燃了火药桶一样,一下子把窝在驻地的对极门给引爆了。
在我的地盘杀老百姓?
我看你是没见过我们对极门的凶狠!
那日之后,对极门的弟子要么直接当兵,要么离开驻地朝着所有魔教出现的地方杀过去。只要遇到魔教,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即便后来魔教突击他们祖地,把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也根本无法震慑住对极门的人,反而更加激发了对极门的凶性。
杀百姓不算完,还杀我弟子是吧?
等着,不死不休!
此后十几二十年,甚至直到现在,对极门都没有停止动作,疯了一样地跟魔教拼命,保持着最少一换一的战绩。除了左燕寒外,他还有两个师弟,目前就在岛国,每天都在跟魔教的人玩命。
而事实上,不仅仅是魔教这一次,异族入侵、绝天会这两次,也同样让对极门暴怒出手,也是因为这几十年来危机太多,所以对极门才死得仅剩下三个一代弟子和一些新收的弟子。
十年前,左燕寒窝在驻地等不到新弟子拜门,自己也坐不下去,又刚好听说自己的一个好兄弟想要筹钱建【玄机楼】,就干脆把自己门派驻地给卖了,把门派的积蓄和卖地赚的钱全送给玄机楼,一把年纪出来游历天下。
最近几年,左燕寒收了不少弟子,感觉情况不错,就寻思来兄弟这看看,结果一来不要紧,一下子发现——这亢州知府,怕是脑子不正常。
本着不乱杀人的原则,左燕寒在这里调查了两年,终于确定——这狗官搜刮民脂民膏,还加收各种乱七八糟的税,甚至还疯狂地行使一些权力,实在是太混账了,必须得死。
于是,左燕寒就在听说知府来玄机楼的时候,拿着邀请函来了。
他来这,一方面是听说兄弟门派的人说,有个《天工开物》非常重要,准备自己亲自保护,另一方面,就是要杀人!
“老东西!”见左燕寒还是不依不饶,那总捕头也是发了狠,破口大骂起来“给你脸不要脸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知府大人早就知道你要来杀他了,早就准备好了!
我告诉你,这间屋子是知府大人特意挑选的,即便你是一流高手,也讨不了好!”
“哈哈哈哈!”左燕寒听到他的话,大笑了起来。
他倒不是小看机关,毕竟他有个擅长机关学的好兄弟,只是这个捕快说是这么说,却一脸紧张,甚至也没怎么动机关,根本没让他畏惧。
那捕头见到左燕寒的反应,也是发了狠,顿时砰砰砰地锤了几下面前的桌子。
左燕寒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待周围的变化。
第一瞬,屋子的天花板忽然打开,两个一尺高的铁球直接从空中坠下。
第二瞬,屋子左右的两根柱子忽然转动,两个蛇头一样的铜像仿佛活了一样,眼睛发红,竟然张开嘴,喷出了一些绿色毒液,有的毒液洒在地上,竟瞬间就腐蚀了地面,发出阵阵声响。
第三瞬,左燕寒周身的地板竟然齐刷刷翻开,冒出了无数的尖刺朝着他激射而出。
左燕寒面对这等场面,轻声一笑。
他随手把手中的铁球往上一丢,双手交叉在身前,随后用力转动双手,朝自己两边打去。
那捕头虽然穿的厚厚实实,却感觉天气一下子更冷了几分,竟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他大惊失色。虽然他仅仅只是个二流高手,但穿着如此厚的衣服,还在屋子中,怎么可能受凉?
接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左燕寒出掌之后,整个屋子温度骤降,大量的水汽瞬间被冻结,毒液一下子就被冻成了冰块,随后慢慢地僵在空中,无法再接近左燕寒,那些激射的银钉则直接被一块凭空出现的巨大蓝色冰块封在了空中。
而那从空中坠落的东西,最是骇人,明明是更大的铁球,但在撞到左燕寒的两个健身球之后,竟然硬是被砸了回去,穿透了屋顶的木料机关,发出了“咔咔”声,似乎被嵌进了原本的发射槽之中。
那捕头吞了一口唾沫。
左燕寒伸出左手,平静地摆在空中,不一会儿,两个小巧的圆球便恰好落到了他的手中,又被他握在手里盘了起来。
“还有什么招数?”左燕寒毫不在意地说,一边又迈出了脚步,缓缓地往屋子里走。
那捕头颤了一下身子。
他发着抖,准备继续用接下来的机关。
随着他的动作,他面前的桌子骤然分裂开来,紧接着,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巨大的炮管直接从空洞中升了上来。
“火炮?”左燕寒稍微吃了一惊。
这玩意儿,好像不属于“安全范围”内吧?居然有建机关的人会装这个?怎么藏起来让其他人机关高手没发现的?
他面色一凝,左手也不盘铁球了,站在原地右手一转,准备出招。
就在这时——
“手下留人!”一声大喝在屋外响起。
两人一齐看向门口,那出现了一个他们完全没见过的人。
这人身形硬朗精气饱满,看起来神采飞扬,姿态又颇有一股正气,可谓剑眉星目,英勇威风。
再看这人衣着配饰,红底白云捕快服暗示此人乃是立过大功的捕快,腰佩的长刀似乎也不是凡品,更加惊人的则是背后宝剑,若是两人没认错,应当是八荒名剑之一的稀世宝剑,巨阙!
这等扮相,这等气度,绝不是常人!
来人,自然是荀武。
“在下荀武。”
荀武先是抱拳行礼,跟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人原本还有些剑拔弩张,见荀武先一步行礼,自然也就按照江湖规矩回了一礼。
在江湖上,别人跟你行礼,除非你实在忙得不可开交,不然必须要回礼,否则就叫做“失礼”,放在几百年的江湖上,失礼可是要重金赔礼道歉的。
“原来是荀捕侠!”那捕头顿时一副看到亲人的样子,兴奋地跟荀武拉关系“快与我一同扑杀此獠,以解亢州之危啊!”
“哦?你就是荀武?”左燕寒甩了甩大裘,转过身来把背后露给那捕快看,自己则细细地打量起荀武“果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江湖上喜欢流传你的事迹。”
“你是怎么来的?”左燕寒朝屋外看去“莫非我的那些弟子都败给你了?”
“在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开他们了。”
实际上是荀武跑得太快了,他们一晃眼就给弄丢了,没防住。
“哦?”左燕寒不信。
荀武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整理了一下之前听到的东西,大致上猜想出了个结果。
原来如此。
亢州知府不在屋不对,应该是不在这一层。
难怪之前那个看守楼梯的捕快会是那个反应。
正常来说,如果这亢州知府真的特别惜命,那么看守楼梯的捕快,就不可能只有一个,更不会是一个会和荀武唠唠叨叨甚至隐隐约约发牢骚的人,而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心腹。
他之所以接到了“不能让任何人进入”的命令,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亢州知府要隐瞒自己离开了这一层的消息。
想明白了这一点,荀武立刻推导出了一个进一步的结论。
“这位捕快兄弟,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接了知府的命令,不得离开这里半步,并且击杀所有想要杀死他的人,对不对?”
“诶?”那捕头愣了一下,随后急忙点头。
没错,和荀武猜的半分都不差,他接的命令,还真是杀死意图谋害知府的人。
“那我问你——若我这个时候,劝这位前辈放弃现在杀亢州知府,那是不是就代表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那捕头又愣了一下。
“你好好想想?是为了一个错误的命令拼命,还是当一次纯粹的机关、武艺切磋比拼?”
“切磋切磋!”捕头立刻说。
如果可以劝走这位江湖上有名的疯子,他自然乐意。
荀武立刻又看向左燕寒:“前辈,你想杀知府,在下必然要阻拦,但眼下,那位知府大人并不在此处,我想你也没有必要为难一个普通的捕快吧?干脆离开此地,重新寻找那位知府大人,如何?”
左燕寒振了一下大裘,丝丝寒意又笼罩在了屋中:“早就听说荀武你巧舌如簧,可你短短两句话,就想让我改主意呵呵。
你不是忠肝义胆吗?你现在就该放下自己的想法,跟我一同把那狗官找出来,让我杀了,才符合你北侠、捕侠的名号。”
屋子中的气氛一下子又肃杀了起来。
荀武却并没有因为左燕寒的一句话畏惧,反而顺着他的话说:“北侠、捕侠,本就不是我的自称,而是天下人和陛下对我的称呼、嘉赏,是因为我做了一些符合我身份的事,所以才被他们这么称呼。
而我,也只会遵从我的工作、我的职责、我的责任,就像这位兄弟。”
“前辈应该也明白,若天下人都像前辈这样,任意地杀害朝廷命官,那天下该多乱。
前辈或许自信,或许坚信自己杀得是所谓狗官,可你认为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样吗?
若是前辈开了这个头,日后天下混乱,无数的人效仿前辈,杀死他们认为的【狗官】,又怎么保证没有【乱杀】?”
左燕寒被荀武的一通话说的皱起了眉头。
“有意思”左燕寒笑了一声“不过,想让我走,可没那么简单。”
这个年轻人,好像确实是个正派之人!很合他们对极门的胃口!
左燕寒见猎心喜。
荀武眉头一皱,下意识一个后跳,躲开了一块冰棱。
“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