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可惜 4K

约半月时间之后。

京城高楼之上，一大群穿着各异，或书生打扮，或江湖人着装的人聚在一起，一同望着楼下，虽然看起来似乎完全搭不到一块儿去，但彼此相处融洽，气氛颇为活络。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他们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的归属，但在这座摘星阁之中，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

追更人！

天底下触及最多势力，也是天底下最与世无争的松散联盟！

“此人我认得，亢州鲁灭熊，乃是鲁家后人，不喜机关，更爱武学，善使一口两百斤的大刀，如今似乎已经练气化精，内气转化为了纯正的【红莲内气】，怕是再不用多少时日，便能突破一流，名动一方！”

“当真好儿郎！”

几个追更人看到一个人影走进城门，眼睛一亮，扯起嗓子，大声地夸赞起来。

那鲁灭熊听到楼上传来的声音，顿时嘴角微翘，迈着大步子，抬头挺胸地朝前走去。

一群看热闹的江湖人、普通百姓听到追更人们这么一说，顿时把目光投入过去，不少百姓还很配合地“哇”了几声，弄得鲁灭熊更加挺直了。

见少年豪杰入京城而颂其名，这是追更人的某个古老的参与者的爱好，后来时间久了，若是遇到了什么轰动中原的大事儿，追更人便会相聚京城，于三座城门等待、观察，称赞各位年轻豪杰。

对于绝大多数江湖新秀来说，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即便是姬怜儿那种隐匿类型的人，也非常向往能在入京之时受人称赞。

当然，姬怜儿的故事虽然不是那么离谱，但真要是当着这么多人入京，一定会让不少稍微了解内情的追更人大惊失色。

像那些年轻一辈的传奇人物，在入京的时候，可就不是单纯地介绍姓名、背景、兵器了，更是会大书特书，热情地将进入之人的事情讲个遍，热心地宣传事迹。

不过姬怜儿自己现在还有点事儿，准备着在三位堂兄来京城的时候，给他们开开眼，也就没专门找时间离开京城，再从外面走来。

“封州孙卓然，京中人士，刀枪棍棒无所不精！”与荀武同一考场的孙卓然不知道啥时候离开了京城，又回来了。

“惊弦门风无心，手中弓，弓中箭，箭无情，人有心！”惊弦门的弟子是一个年纪轻轻，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看起来颇为儒雅，背后背着一张大弓，极为帅气。

“炔州赵——”

就在看热闹的人等待追更人继续介绍下去的时候，楼上喊话的追更人忽然愣住了。

不少人抬头望去，想要看看那人咋了，却发现那个人更震惊、更惊讶地看着地面。

几个同样观察地面的追更人注意到了异常情况，急忙跟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原来，这城门之外，不知何时，又走来了两个人。

他们穿着极为寻常的红色捕快衣服，其中一人年纪稍大，恐怕有四五十岁，不值得他们关注，可另外一人，冷面寒霜、仪表不凡、英气逼人，似乎不像人间之人，反而如同天上谪仙一般！

“张不默！”

忽然，有人大喊。

“什么——”

轰——城门爆发出了远胜之前任何一个人的声响，惊叹声不绝于耳。

“张不默！”

“断剑无声张不默！”

“紫霞圣剑张不默！？”

真正有名头的人，往往不需要深层次的介绍，只需要喊一声名字，大家就知道了，不需要再多说半点儿东西。

张不默只是站在那里，别人就仿佛直面了一把通天彻地的神剑！

原本便热热闹闹的城门口，一下子宛如炸弹一般，被张不默这颗火星点爆，许多江湖人根本不再管其他人，热情地凑过去，就想要跟张不默聊两句。

张不默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却也不可能拔剑砍人。

那些原本在享受群众欢呼声的江湖人，顿时皱起了眉头，极为不爽，愤愤地瞪着张不默。

张不默一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在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看来，这是张不默瞧不起他们，无视了他们这些成名更久的“前辈”。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张不默去年已经在【群青会】上出了风头，甚至以二流武者的条件，击败了一名内气远比他浑厚的多的一流高手，如今成就一流高手之后，更是接连解决了无数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贼，几个月下来，败在他手上的、想要见海豹子一面的“老前辈”不下二十人，其中甚至不乏一流之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很多人都觉得，要不是张不默太年轻，这“小剑圣”根本不需要加个小字。

这么有名的人，喜欢讲故事、听故事的追更人自然不会放过，而且追更人也更加喜欢讲一些江湖门派的传人，因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更加具有“传奇性”，更加容易吸引人。

在近几个月来，张不默的故事，就是最受江湖人饮酒休息、吃饭闲谈时欢迎的江湖事迹，所以在看到张不默之后，他们顿时爆发了难以抑制的欢呼。

就在张不默和给他带路的捕快尝试把人弄走的时候，几个其他乡试的举人走了过来，轻而易举地联合起来拽开人群，直截了当地拦住张不默。

张不默皱起了眉头。

“何事？”

他一向不太会说话。

就俩字，就能让几个拦路的“老前辈”青筋暴跳。

“张少侠是吧。”几个不爽张不默的高手中，一个人一马当先，跃出阵来。

此人便是那个没有念完名字的炔州赵氏剑客。

张不默点了点头，一个字也不说。

他不是很会说话，而且也不喜欢说话。

可即便是经常听他故事的人，现在看了这场面，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这张少侠是不是瞧不起姓赵的啊？咋这么敷衍。

“哼——”赵剑客面色渐冷“张少侠之前也参加过【群青会】吧？凑巧，愚兄刚好是先几届的第一，如今见贤弟使剑，便想着切磋切磋。”

嘿——

周围的一大群人听明白了。

行走江湖，这样的事儿，他们见多了，不就是想要踩着张不默，利用张不默的声望出名吗？

就这还好意思装前辈？

但张不默没有去思考背后的细节，而是转眼看了一下赵剑客的剑。

剑柄圆润，剑鞘光滑，剑之护手极为平整，剑上坠子也干净无瑕。

剑中，他感受不到势，感受不到意。

“不了，没什么帮助。”

张不默真的不太会说话。

这话一出，那些有经验的江湖人顿时连声起哄，随后赶紧往后退，那赵剑客哪里遭受过这种“羞辱”，怒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长剑。

张不默又打量了一下剑身。

光滑平整，银光四射，算是好剑，但没有剑之灵性。

“你想干什么，袭击捕快！？”一旁的老捕快怒喝。

“这位老哥，我等只是切磋而已——”就在那个给张不默带路的捕快要喝止的时候，跟赵剑客同行的几个人，不由分说地拉走了他。

紧接着，见终于无人搅局，赵剑客便毫不犹豫地挥剑，第一招，就是极为凶险的刺击咽喉。

张不默微微眯起了眼睛，右手随意挥动，腰间断剑“归鸟”便如同货真价实的鸟儿一样平地而起，瞬间抵挡住了赵剑客的长剑。

“嚯！！！”有句话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不管是外行还是内行，看到张不默连碰都不需要碰剑就能让剑凭空而起，就知道张不默那偌大的名头，绝对不是虚的！

赵剑客见了这一幕，也是瞪大了眼睛。

以气驭剑？

这不是宗师手段吗？！

他该不会——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心中的恐惧。

张不默便是再天才，终究发迹过晚，内气也不够多，连宗师的基础都没有，怎么可能成就宗师？

但换句话说

张不默未来的成就，绝对不限于一流！

这一下，又是激怒了他。

他今年三十三岁，连下一届武举都已经无法参加了，如今侥幸有机会参加这等盛会，就想要为未来谋取一些名望，好转化为资产。而他之所以会愤怒，原因也很简单——他已经当了数年的一流高手了。

六年？八年？

他不记得了。但他只感觉，就算是再过六年，再过八年，甚至再过六十年、八十年，他也无法成就宗师！

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多、比自己名头大，而且有可能打开大门，成就宗师的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嫉妒、让他疯狂。

想到这，他也不再单纯地抱着图“名”的想法了，他想要打破张不默的信心！

他挥动长剑，一套秋水剑法行云流水，看的周围众人连连叫好。

秋水剑法讲究绵延不绝，以长时间持续的剑气侵袭，练至大成，如江水一般，川流不息。

张不默在抵挡住第一招之后，单手抓住了“归鸟”，虽然剑仅有对手长剑一半长，但完全不惧，也没用什么剑招，就是普通地挥动，甚至身上连剑气都没有暴起。

嗯最近一段时间，张不默放弃了“光剑”，原因都懂，他实在太不喜欢“紫霞圣剑”这种外号了。

随着两人战斗的升级，周围的人不得不再次后退，以防被赵剑客溅射出的剑气误伤，而赵剑客此时也是越打越兴奋。

因为他感觉得出来，张不默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慢上许多，自己的剑气也已经多次擦着他衣服、头发边沿擦过，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自己便能——

刚这么想，张不默忽然一改之前的动作，手中断剑半悬，咔地立在原地。

而赵剑客，就像是送上去给张不默打一般，竟然一下子把剑撞了上去，差点儿直接崩断了长剑。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呆立当场。

周围的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少侠！好少侠！不愧是张不默！不愧是小剑圣！”一个眼尖的老追更人见到这一幕，顿时极为兴奋地跳到窗户边沿上，指着张不默，激动地大喊“不行使半点儿内气，不动用任何剑气，只以本身力量运剑，从最初全力招架，到随后不需要动用多少力气随手抵挡，再到最后等着赵常悦自己送上去挨打，短短十几合交手，张不默便彻底学会了秋水剑法，甚至更进一步，看穿了剑法中的缺漏！！

不愧是张不默！不愧是张不默啊！！”

张不默还是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儿。

而此时那些没太看懂的江湖人，才如梦方醒一般，恍然大悟地惊叹起来。

赵剑客张着嘴，发出一阵“啊？”“啊！？”的声音。

这这这

他根本无法接受，在内心自己劝着自己，然后重新燃起斗志，举起长剑，朝着张不默再次挥来。

但张不默这个时候已经【腻了】。

没有势、没有意，剑气稀疏平常，剑法虽然有意思，但已经学会了。

他不再留手，右手握着归鸟，在空中轻轻“扇”了一下，一道仿佛星辰一般璀璨，闪烁着星光的剑气从他剑中发出。

剑气与剑相撞，几乎瞬间，就击落了赵剑客的长剑，随后，剑气去势不减，瞬间划过他的身体两侧，将他后背半数散落的长发削去。

赵剑客瞪着眼睛，彻底僵在了原地。

“我赢了。”张不默说。

他本来还想说“这次切磋确实没啥意思”，但在荀武带了半年之后，他确实稍微有了点儿长进，话到一半，忍住了，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

不然赵常悦怕是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

张不默还真没当他是袭击捕快的，真当他是想切磋，毕竟他自从在门内发迹之后，几乎年年被长辈们带着炫耀剑法，经常跟人切磋。

他朝前走了一阵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想起了什么，赶紧折返了回来，冷冷地说：“老刘，带路。”

刘捕快这才如梦方醒，用力挣脱开两个看呆了的人的手，抬头挺胸，走到了张不默身前。

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封州衙门的二哥，张不默！

厉不厉害？吓不吓人？！

等你们见到我们老大，不得吓哭了？

刘捕快带着张不默离开，而背后那些人，则终于回过神来，又一次发出了震天的惊呼声。

今日一过，追更人的段子，又多了一条。

不过，张不默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了，跟着刘捕快，总算是回到了封州衙门。

张不默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终于远离那群家伙了。

他真的不想再听到“紫霞圣剑”了。

“哇？不默回来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俩人身边冒出来。

张不默吓得手抖了一下，差点儿直接拔剑。

是姬怜儿，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了。

“猫捕快前两天还跟我谈，说你应该快回来了，走吧，他最近休息，就在练功。”

话音落下，她又不知道蹦哪去了。

张不默手更抖了。

一段日子不见，白姑娘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他绕了一阵子，跟刘捕快一同到了演武场，准备跟荀武述职。

“哈，不默，你回来了？”荀武看到张不默，眼睛一亮，颇为高兴。

最强打手回来咯！

另一边，张不默看到荀武，也是眼前一亮：“龙行虎步，气贯长虹；剑如流星，刀若雷霆！荀捕头气势好强！”

他老毛病又犯了。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跟你切磋的。”

“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