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会当凌绝顶! 4K

黄昏。

竹林。

红霞满天，山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

荀武与张不默站立在竹林正中央的两边，其他一群人，则在竹林之外，看着两人影影绰绰的样子。

此地乃是老刀王亲手照着记忆中场面栽种的竹林，时至今日，竹林已是茂盛万分，绝无萧瑟之意。

荀武和张不默双双抱拳、行礼，两人没有多废什么口舌，亮出兵器。

巨阙，龙渊，两者同为【八荒名剑】，虽这两把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却是出自同一家族，故此也称得上是兄弟，两者亮起、对上，仿佛有剑鸣声响动。

不需要裁判、不需要有人发出指示，两人几乎同时持剑，朝对面冲去。

巨阙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霸道的轨迹，而龙渊也是毫不退缩，迎面对上来——

紧接着，两人几乎同时变招，忽然从手边拔出另一把武器。

带着紫光的纯白之刃携带者龙虎之势猛然而出，在晚霞之中，仿佛凭空打出了一道弯月，正是【和平一刀】。

而与此同时，张不默亦是拔出了归鸟，以剑格挡，水波不惊，平静地接住这一招。

此时，刀剑一触即分，两人身形随着动作开始扭转，巨阙与龙渊终于轰的一声炸出阵阵声响，几乎在空气中打出一道气浪，震碎了无数竹叶。

“嗷呜！！！”

狼哮之声乍然而出，荀武一手凭借巨力压着巨阙，逼得张不默只能凭借卸力之法苦苦支撑，另一边，荀武又旋转刀柄如同抓着一把匕首一样，用无欲朝着张不默的眼睛刺去。

张不默则处变不惊，将手中归鸟丢至半空，随后迅速交换双手，几乎是同时一声狼哮，如同拿着一面盾牌一样，用归鸟挡住了无欲这一刀。

此为《群狼剑法》之【王狼式】。

这时，张不默调换双手，持力不及，巨阙横扫过来，他自然只能持剑后退，躲过这巨力一挥，横立在长长的柱子身上。

“呼——”张不默略呼一口气，踩着竹子，身子不停地【后退】，同时又挥动手中长剑，如同攀升的月亮一样，慢慢地向上升起，同时洒出了一片片星尘。

荀武不闪不避，脚底生风，黑云压境，右手快速旋转无欲以抵御剑气，同时紧跟着张不默，朝着竹子追去，一步步地踏上了长达数米的竹子。

竹子挺拔，却也有极限，荀武巨阙极重，两人很快便压弯了竹子，使得张不默身形不得不被弹力所屈。

“嘭！”

巨阙与龙渊再次相撞，又是一次极为凶险的内劲碰撞，强大的力量压倒了竹子，如同弹簧一样瞬间崩起，将两人弹出。

张不默站的高、荀武站的低，故此张不默弹得更远，荀武则弹得稍近，然两人虽然处于空中，却并非无能为力，几乎同时将手中的一把兵刃掷出。

巨阙与龙渊与空中高速旋转，它们的身上仿佛携带者星光，在傍晚中拉出了两条长长星带，随后又在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下，在半空中再进一步，更加迅速地碰撞刀一起，再次发出轰然声响，双双弹了出去，落到了不同方向的地面上。

此为《星尘剑法》之【流星式】。

这时，张不默先一步落于一根柱子顶端，趁着荀武尚未落地的瞬间，内气爆发，在残缺的【归鸟】之上亮起一阵紫光，随后在身前迅速地画了一个圆，调动了四周的竹叶，转出一个翠绿色的圆环，紧接着如同转动铁圈一样，旋转着将之挥出。

“嗡！！”

荀武落到柱子上眼睛一眯，迅速计算出旋转速度、方向，随后以无欲相迎，与那极速旋转的圆环相击，将那圆环击开。

“嗡！”

圆环虽然被击飞，却不会停下来，翠绿的圆环携带者无数的竹叶，朝着地面迅速略过，在这个过程中触碰到的所有竹子便被这极速掠过的圆环切开，留下一道道锯齿一样的切痕。

啪嗒嗒，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竹节落到地上，发出阵阵响声，只留下了一排如同台阶一样的竹子。

这是当日血礼所用的招数，给二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好剑招，好应对！”两人交战太快、太急，以至于非常乐意跟人讲解的凤公子见了，一时间也有些说不清楚，只能出声惊叹。

不过在这里的，大多也都有武学认知，除了真真凑热闹的邓连月、完全不懂武功的包媛，其他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招的可怕。

稍一差池，便根本击不开那圆环，到时候轻则切伤、重则毙命，在场中的绝大多数一流高手，面对这招，还真的只能靠躲才能保险，然而荀武却能瞬间看穿情况，完美应对，彻底击开，这分眼力，实在恐怖。

然而，张不默却是毫不意外，早在挥剑之时，就欺身而上，踩着一根根竹子，跃近荀武，挥出光刃，自然，荀武在击飞圆环之后，也没有迟疑，同样以刀而应。

刺啦！

刀剑相击，内气乱舞，竹叶纷飞，光影绰绰。

叮叮叮叮——

不过数息时间，两人便已交手十数招，就在这时，二人身下竹子终于受不住二人内气侵袭，应声而裂，两人却不惊慌，一边刀剑相击，一边开始频繁移动，在高空中几度异位，有时攻向对手，有时则直接看向对手身下竹子。

不多时，在两人身边的数棵竹子终于全部短了下去，荀武两人最后不得不又是一招对敌，借助反作用力，齐刷刷地反身。

张不默一手抓住竹子向下滑，一手则挥动光刃，挥动长剑，一串串白色剑气仿佛接天之云，徐徐而进，毫无避闪之处。

荀武再次瞪起眼睛，眼中泛起一阵金光，几乎瞬间就将那一道道的剑气归类，随后再次挥动刀刃，有时击飞几片剑气，有时直接无视掉几片剑气，又是则朝着空旷之处挥动无欲，爆发出了阵阵声响。

“无形无相，虚实结合，何等剑气！？”凤公子又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唰——

两人终于落到地面，随后再次近身，短兵相接，然而此次却没有了之前凶险地极速劈砍，反而显得极为怪异、极为缓慢。

张不默挥动光刃，荀武以刀相对，然，张不默之剑，速度颇慢，剑刃泛着阵阵紫光，荀武则谨慎应对，丝毫不敢趁着张不默剑招变慢的时候乘胜追击，反而盯紧了光刃，不放过任何一次变化。

“这是怎么了？”霹雳堂的弟子终于忍不住发问。

八皇子摸着下巴，想着如何简单地讲解，另一边凤公子则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此为【变化之剑】，小兄弟可曾听过‘紫光圣剑’之名？方才，张不默这剑虽然看似实体，然而一直在变化之中，刀剑碰撞之时，时而忽然变成虚幻穿过荀武之刀，时而直接化为实体，延伸加长突袭荀武。

荀捕头虽然也是天纵奇才，但面对这等招数，还是难以招架，只能谨慎相对——”

然！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荀武猛地瞪圆眼睛，忽然主动冲击猛地朝光刃劈下，紧接着，那看起来时隐时现的光刃，便如同镜子一般碎裂成一片片的内气，消散在了空中。

看破！

看破！

还是看破！刺啦——

无欲落在归鸟之上，切出了一阵阵刺啦声响，在这越来越黑的傍晚中，打出了阵阵的火星。

“呵！”

张不默光刃既碎，却是毫不吃惊，身上骤然亮起了一阵阵璀璨星光，整个竹林瞬间被照亮，仿佛有十几个剑客同时舞剑一般。

与此同时，风声似乎更大，无数的竹叶凭空裂开，一阵阵鼓声开始在竹林中响动。

嘭！

嘭嘭！

“嗷！！”

一龙、一虎，两道虚影从荀武身边冒出，两兽现身之后，几乎瞬间飞出，在整个竹林中旋转、奔腾，或扬起爪子，或猛然撞击，与那一个个剑客打做一团。

而此时，荀武和张不默则在原地僵持着刀剑，两人身形挺拔，刀剑齐鸣、齐齐颤抖。

“轰！！！”

紧接着，两大绝技近距离相撞，巅峰的剑气与巅峰的刀势爆发出了仿佛炸弹一样的巨响，瞬间将两人周身的几根残留的竹子齐声炸断，更是当即在两人拼招之处，生生地炸出了一个大坑！

“唔”

“呃”

强力的爆炸，即便是二人也无法完全抵御，齐齐被炸地连连后退，更是直接崩飞了两人的武器，唰地一声飞出手中，插到了更远方竹子的上面。

荀武气势收拢，内气震动，迅速几个后退，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计算，闭着眼睛从地面上拔出了一把大剑，然后猛然扇动，将石粒、烟尘吹开。

另一边，张不默则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随后吐了一口气，内气爆发，将周身的所有灰尘土粒震开，伸出右手成爪状，半举在空中，此时，躺在地上的一把长剑，便直接划开烟尘，飞到了他的手中。

这时，即便是凤公子都看不清楚发生什么了，只有老刀王，忍不住默默地点头。

剑招、刀招、身法、反应、战斗意识、推算能力、控制能力、强大精神、内气应用这两人在这种种方面中，无一不是上中之上，即便是他在张不默这种年纪，都没有如此强大。

而且，他还挺了解这两人的，知道这绝非二人极限。

张不默虽然从小习武，但一直没有受到重视，直到前几年才异军突起，真正意义上的修炼时间，并没有几年；荀武出世的时候就没有武功，也不过是五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如今的成就。

这两人，比他，更强！

他轻轻摸着胡子，倒是没有什么嫉妒的心思。

宗师高手，自有骄傲，会因为年轻人比自己更强而产生嫉妒，乃至想要趁着年轻人没成长起来就让他们夭折的人，那也成不了宗师。

两人即刻冲进烟雾，凭借对剑的了解、凭借自身眼力，开始在这混乱的烟尘中挥动手中的【八荒名剑】，虽然好似看不到对手，但每一剑都能得体应对，可谓滴水不漏。

终于，烟尘散去，张不默持剑而出，又是在整个天空中划出了一道赤红色的剑芒，朝着荀武直接劈下。

荀武眼中的景象似乎一下子变了，变成一颗巨大的拖着长长尾巴的赤红色陨石，正朝着他砸下，这陨石是如此的可怕，仿佛要瞬间让他的一切武功都白费一样，仿佛只要选择这个时候放弃，就能彻底解放身心一样。

攻其心、攻其智，意势结合，这一招陨石剑法，正是张不默在武举前受到荀武启发，又创造的一招剑法。

然，荀武虽然受到影响，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面，完全地贯彻自己的剑招，绝不后退半分。

乒——

两把武器再次相击。

荀武剑上却骤然爆出声响，如同提前埋伏好的地雷一样，爆炸袭出。

此为《横刀夺命》，来自于被两人合力抓捕的何景身上的武功，没有多余的功效，只是能瞬间爆炸刀气，让原本释放出的刀气增添一些威力，这一招完全不如【势如破竹】，但胜在可以在势如破竹后补充威力。

然，张不默也是丝毫不怵，身上亮起一道金光，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横刀夺命》。

这是被荀武命名为《闪珖剑》的星尘剑法的进阶招数，比起星尘剑法，威力并没有差别，但胜在更加“牢固”，适合用来抵御。

“呼”

两人后退一步，在这种高强度、极速拼杀的消耗，绝对不小，不仅仅是内气体力，对于精神的压力，也是最顶级的。

但荀武也知道

这是最后了。

他咧起嘴，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

他非常高兴，握紧了巨阙，朝着张不默而去。

张不默闭上眼睛，回忆起了这一年来的往事，虽说并非每次事件他都会跟着荀武，但一年来，不仅仅是剑术、剑气、武功，便是与人处事、做人方面，他都从荀武那里学到了很多，许多曾经被他认为“这很正常”“就该这样”的错误认知，也在荀武的言传身教下得到了改正。

荀武不是他的老师，但他知道，荀武对他的教导，绝对不下于他的师傅、师伯。

从最初的云州案、到群青会、血礼案、太子案、何景案、武举，再到昨日的钟秀案，荀武秉公执法、仗义执言、不畏权贵、舍身取义他学到了太多太多。

今日，他忆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师傅的教导、师伯的教导、执法堂师叔的认真，他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拥有，最强的【剑】了！

“东岳恩义剑！”

在荀武的大笑中，比试，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荀武等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和老前辈告别，老刀王看着荀武，忍不住轻轻捏着胡子，露出笑容。

以荀武的气度，他又怎么可能像当年的自己那样呢？

“前辈，京中尚有要事，在下不能久留，特来辞行。”

老前辈点了点头，看着一旁同样站着送别荀武的张不默，轻轻地、仿佛唱歌一样、悠悠念道：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荀武脸上挂起了笑意，对着老前辈拜了一下，转头看向张不默，举起一个大拇指：“会当凌绝顶！”

张不默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