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往事重现 4K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荀武轻轻上前走了几步，来到粉碎的高台前。

在整座铸刀台之上，依旧漂浮着大量的毒气，然而，这些弥漫在空气中的毒气却绝然无法落下，似乎被某个奇特的力量所阻拦、隔绝在外。

荀武伸出手，那刀也缓缓地落到荀武手上。

彭——

下一刻，无欲之上又是爆发一阵猛烈刀光，将整个毒气云团击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紧接着，那些毒气终于不再聚集，开始慢慢地向外散出。

“若是你不能压住心中贪欲，这些毒气便会涌进你身体之内。”老刀王适时地解释道。

荀武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感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贪欲这种东西至少在这个时代，他应该是很难产生的。

荀武举着刀，观察着。

刀极为明亮，仿佛一面镜子一样，倒映着荀武的样子。

不过，离得近了，荀武这才发现，这把刀并非那么“纯白”，从刀尖之处一直到刀柄衔接的护手，有一根长长的，并不明显、并不闪亮的紫色线条分隔开来，荀武翻了一下正反，发现不论正面还是反面，都有这条紫线。

“那是【蝎灵】”老刀王又顺便跟荀武解释了一番“名剑名刀，自然有灵，不过它的情况有些特殊，混入了大量异虫的鲜血、甲壳，一度被虫群怨念、毒素充盈，刀灵也有些与众不同。

而且，这把刀本就极强老实说，便是现在，我也没有自信能轻易弄断，刀之灵性自然也就比普通的名岛名剑更强这如若实质一般显现出来的紫气，正是刀灵的显化。

不过。

现如今，它还是个空壳，需要你重新唤醒它、让它在岁月中得到成长。”

荀武听罢，立刻明白了老刀王话中的深意，郑重地双手平举着宝刀，恭敬地拜了一下。

“不想我能在这种时候，参与到这等传奇之事中当真是不虚此行。”一直凑热闹的八皇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亲眼见证一个宗师诞生、亲眼见证神兵出世，不管是哪一件事，单拎出来，都足够在江湖上吹牛了，更何况，亲手与一位宗师，一个很有可能成为真正传奇的捕快合力锻造了一把神刀

日后当武林盟主的牌有多了一张！

荀武将刀挂起，又谢了两句，紧接着想要再和老刀王商讨一下，但这时候，那些帮忙的剑客，则一窝蜂地冲上来，有的开始恭喜荀武，有的想要近距离看看宝刀，有的则连忙恭喜老刀王。

恭喜老刀王成就宗师的人是最多的。

毕竟，荀武是很厉害、神刀看起来也颇为无双，但这些东西若是和一个刚刚突破的宗师比起来那就不值一提了。

荀武强是荀武的事儿、刀强他们又不是练刀的，但宗师那就一定能帮到他们。

况且，就算是荀武本人，其实也非常的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位宗师的诞生。

他可是亲眼见到，那种天地同力，内气如海，重返青春一般的画面，真的根本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老实说，老刀王昨天晚上那一棍子砍出好大一条沟，把房屋带人一次性砍成两半，其实就不是一流高手能做得出来的事儿了，荀武就算蓄力蓄满，也确实能砍出一条沟，但肯定没有老刀王那样又深又长。

所以，按照荀武的猜想，老刀王可能昨晚就已经不再是“一流”了，只是今天，才彻底成就宗师。

荀武再看老刀王。

老刀王的神态看起来并不激昂，甚至显得极为平静。

他的样貌与之前大不相同，完全没有了佝偻的神色，看起来极为健壮，根本看不出来，他昨天晚上还一副随时会进棺材的样子。

他整个人头发散开，肌肉鼓起，看起来健壮威猛，不愧是一代英豪。

宗师级的高手，荀武也见过不少了。

宗师的外观，其实也是分人，并非所有人都会像圣武帝那样显得充满活力，像那段龙，明明四十来岁，但现在光看外表，看起来得有七老八十了。

同样是宗师的陈掌门也没有什么肌肉，身材非常瘦小，不过一双眼睛非常有神。

便是宗师，依旧是人，这“相由心生”之说虽然玄奇，但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像圣武帝，七十好几的人，但依旧天天工作到深夜，一天工作九、十个时辰，努力地建设他心中的国家。段龙虽然只有四十来岁，但心态却很哀伤，为时间种种悲欢离合叹息，所以就显得比较老。

老刀王现如今变壮、变年轻，自然也肯定有心境的变化。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平静地回答着剑客们的问题，慢慢地讲解一些内功、内气上的东西，不仅仅是荀武的江湖人受益良多，便是旁听的荀武等人，也是恍然惊醒，感觉学到了很多东西。

终于，过去了小半天时间后，众剑客终于没东西问，闭着眉头深思的时候，老刀王又开口了。

“列位。”

一群人打了个激灵，急忙竖起耳朵，看向老刀王。

“你们本是受邀来我藏锋岛参加酒会，却不想出了这等孽障，老夫给你们赔个不是。”

“诶诶诶！！？”

“使不得使不得——”

“老前辈折煞我等！”

一帮人赶紧摇头。

开玩笑。

不提别的事，先不说这事儿和老刀王无关，就算是有关，一个宗师给你道歉，也不是能轻易接下的。

事实上，江湖上曾经还有一种极为古老的传统——谦让礼。

当某个老前辈赠给你东西、给你道歉，你要先说“无功不受禄”“万万不可”之类的话。

这时候，老前辈会夸奖你一声“好汉子”，然后继续赠礼、道歉。

而这时，你要回“此物甚是珍贵”或“前辈并无过错”然后接上一句【无需如此】。

而老前辈自然也就会再说一句“年少有为”然后再进行第三次行动。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后辈才能说“长着赐不敢辞”然后双手恭敬接过利物，然后尊敬地拜两下、道谢；而若是前辈道谢，则要表现出沉痛之色，仿佛让老前辈受伤了一样。

当然了，现如今，很多江湖“礼仪”其实都不那么讲究了。

如擂台行礼、比拼武功、交流剑法等等，其实都有很多“礼仪”，但江湖发展的越大，这些事情也就越不被人牢记，到了现在，很多礼仪其实都已经算得上是消失了。

但当宗师跟你道歉的时候，你最好还是老实点。

因为普通的老前辈，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江湖人，时间都很紧的。

但宗师他很有可能顺手就把你打个半残，完全不费工夫。

更何况，这老前辈前一日才经历弟子屠杀其他弟子的参事儿怂点儿准没错。

再者说了，人家老刀王是真的没大错，说破天也是识人不明、没管好弟子，可他之前都快进棺材了，你还能硬逼着老人吗？

“列位，你们不用如此。”老刀王虽然只行走江湖三年，但见识却不低，静静地说“你们来我这里，除了饮酒，自是为了门派传承宝剑，只可惜那孽障今日无法与你们对阵了。”

一帮人面面相觑。

“不过你们也无需在意。”他缓缓地开口“待到你们离开，老朽会持宝剑，一一登门致歉，归还贵派宝剑。”

啥！？不少人心头一震。

宗师一诺，重如千金，自然不会跟他们开玩笑。

那就是说，他们门内，马上就要迎接一位宗师了！？

而且还是拿着门派宝剑的？

这不会想挑我们全门派吧？

不少人心中忧心忡忡。

不过，很快，他们又觉得也没有什么

老刀王毕竟和那个姓钟的畜生不一样，那是真正信守承诺的人，当年比武，那也是堂堂正正地赢，两方的“筹码”也是一个价的，输了也不能抱怨什么。

今日老刀王既然说要归剑，自然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与一位宗师建立关系，总归是大好事。

就这样，这为时三天的酒会，勉强算是在圆满中落幕了。

唯一不圆满的

“前辈。”等到大部分剑客都离开之后，藏锋岛上除了藏锋岛的弟子，就只剩下荀武一行、凤公子一行和八皇子一行了。

此时，荀武再次开口。

“荀捕侠还有疑问？”

荀武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前辈说要归剑这里可有什么打算？”

老刀王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过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正笨拙地安慰着师弟师妹的青娥，目光终于放柔。

至少，至少还有一个称得上贴心的弟子。

他又颇为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望着山门，脑海中似乎又是闪过了种种。

他在这群山之中，生活了四十五十年，除了短暂离开的三年时间，几乎完全在山中度过。

他承受了这种苦闷，为自己刀法沉寂痛苦，他吃了这等苦，自然也想着自由。

但他更知道，他还需要【担当】。

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人了，但并不是说他的师弟师妹，便都死了。

若是他放弃了自己的职责，那他的师傅、藏锋岛必须选出另一个人，他作为大师兄、继承者，自然要护着其他弟子。

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身为大师兄，就是应该维护师弟师妹，所以当他成了掌门之后，他就让他的那些师弟师妹全都离开了山门，莫要在山中陪着他苦守一生。

可惜这种【理所当然】，在钟秀身上，显然是没有的。

而且，他心中也有一种【怒】，一种【怨】，直到劈到魔刀之上，依旧无法斩断魔刀，这才终于醒悟了下来，放下了【怒】。

也幸好，荀武给他看了陈掌门的《斩剑刀法》，解了他心中的【怨】。

而他成就宗师时想的，自然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决不能让藏锋岛、或者是任何一个人再受他们门派的苦。

永远地，一劳永逸地解决【魔刀】。

结果就是这样了。

“我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孤儿，但还有一部分，是此地山民的孩子”老刀王看着一边的弟子，心中哀叹“我要在这里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向此地的百姓赔罪日后，我应该会再找几个弟子，继承我藏锋岛的武学。

恩还得好好培养他们的德行。

不过，到了那时，他们可就不会再躲在这山中了。”

八皇子心中暗叹一声，白捡宗师这种天大好事儿，果然不太可能。

荀武和凤公子等人，则再拜了一下。

宗师这二字的重量，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很多江湖人，其实对普通的百姓并没有多少尊重、重视，但老刀王绝非如此。

此间事了，荀武准备跟老刀王道别，张不默犹豫了片刻，没有开口。

不过，老刀王却是实在，在他们离开前，又拦住了他们：“再等等。”

老刀王看向张不默对他说：“归鸟的话你是想现在带走，还是日后我登门的时候再说？

你虽然未与那孽障对阵，但只看昨日之事，你胜他不难。”

张不默思索了片刻，拿起剑，犹豫了一下，问：“前辈，这剑还能锻好吗？”

荀武昨晚跟他说了一些老刀王的情况，他又看到老刀王重铸神兵，知道他不仅是一个宗师，更是一个擅长结构刀剑的神匠。

虽然归鸟与无欲的情况不一样，不可能敲敲就能修好的，但给老刀王看，定然会有一些结论、建议。

老刀王看着断剑，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这些和那片锻成一刃，也不再是【归鸟】了，甚至有可能连灵性也无法存留。”

张不默轻轻地握拳。

终究是碎的太厉害，而且还缺少了一些。

“不过，我接下来要去的有几个剑派，门内藏有神铁、奇物不过，这些东西，绝不是张张嘴就能得到的。”

张不默稍微一愣，侧头准备看向荀武。

荀武则先他一步，踏前开口：“老前辈，可否让不默跟随你一同【归剑】？”

张不默又是一呆，彻底转过身来，看着荀武，张嘴说：“荀捕头？”

“去年，在下受老剑师之托，领着不默增长见识如今，不默剑法已成，对捕快的事务也有了个大概，也当走下一步了。”

张不默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大半年来，他幻想过很多次与荀武地告别，但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荀武主动开口。

可归鸟对他、对东山派的意义，同样极重，他又不可能让老刀王顺路帮他搜集材料——那显然就得寸进尺了，自然还是要主动收集材料。

荀武说的，其实正是他犹豫的，只是荀武一如既往，快速地、迅速到神异地替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可这，又不是他希望的。

老刀王默默地摸着胡子，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扫了一眼张不默和荀武。

“哈哈哈——”

他忽然扬声大笑，弄得众人不明所以。

“好，我答应你。”

他笑完，又转头对张不默说：“莫要留下遗憾。”

张不默再次愣住，紧接着恍然大悟般地吸了一口气。

他郑重地站到荀武身前，对着荀武双手抱拳，道：“荀捕头，可否跟我比上一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