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瀚自打出生起,耳朵恭维话听得不少,是以郑主薄说什么他都不觉得稀奇。低夹了一块牛肉放进碗里,直奔主题,“那日在隔壁镇的客栈里,荷花村的张里正给的东西你准备拿来干什么?”
郑主薄惊得浑身一哆嗦,一时间忘了规矩抬头直视着正在吃夜宵的钦差大人,“殿下,您……您真是神通广大。”
“少拍马屁了,本殿不是神通广大,是碰巧那日本殿也在那间客栈,并且就坐在你不远的地方,听到了你与张里正的对话罢了。”
原来是这样,郑主薄拱手道:“殿下明鉴,卑职收集这些证据,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面前殿下,好一并呈交到殿下手时,为百姓申冤,将朝廷官员中的害群之马全都拉下马来。”
“这么说你到是个正义之士了。”
搁下筷子,宣瀚抹了抹嘴,似笑非笑的看着郑主薄。
郑主薄微微垂下眼帘来,语色认正的答道:“卑职虽然只是个末流小吏,但也知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是断然不会与那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
“你这般大义凛然,想来对于漳州官场上的乌烟瘴气颇有心得了。”宣瀚又拿起一碗茶来,边喝边看
向郑主薄,“既然咱们见面不易,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本殿吧。”
这可是个极好的挣表现的机会,郑主薄虽然心系百姓疾苦,可奈何自己的职位太低,他还是要想办法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的,唯有有一个好前程,他才能更好的为百姓办事。
“殿下既然这么问卑职,想来也是知道这漳州府的官场是有问题。实不相瞒,往年漳州府的两个大粮仓其实早就破败不堪,老百姓上前的税粮也只是在粮仓里走走过程,就被官府与富绅勾结倒卖出去了。”
“本殿虽然极少涉朝中之事,却也知道,种田的百姓要向朝廷交税粮,地方官府每年也都会往朝廷汇报税粮囤集情况,以防有战事或者遇到灾荒年,百姓有粥可温饱。按你这么说来,那这些年漳州府往朝廷上报的各粮囤集情况都是假的吗”
仅凭他简单一句话的确是说不通,是以郑主薄继续交待,“正是如此,别的州府卑职不知情,但是在沙坪县县令黄祖越手里有一阴一阳两本账册,阳本就是每年秋收过后用过呈交朝廷的账册,而那本阴本则是百姓交粮后,县衙与富绅勾结卖粮的实册。”
阴阳册?居
然有这个东西,“陛下治下严明,岂会出现你说的这种腌臜事?”
“陛下自是圣明无比,但大唐太大了,再强的太阳下也有照不到光的地方。”
郑主薄已经听出宣瀚的声调有些不高兴了,但他的回答仍是不卑不亢。
这个比喻勉强能过关,宣瀚眨了眨眼,又问:“你既是知道这阴阳账本的事,可有法子拿到这阴阳账本?”
郑主薄摇摇头,“卑职无用,这账本被黄县令看管得极严,而且他也知道卑职对他有不忠之心,早就把卑职防起来了,卑职都已经有大半年没去过他的书房了,当值日都只是在值事房办差。”
客栈里都住着自己人,就连侍候的小二哥儿这会子也都被请得远远的侍候,不准近前。就着阴阳账本的事宣瀚在心里默了又默,“接着说他们是如何勾结把百姓上交的税粮给卖出去的,卖的银子又全都落到哪里去了?”
“每年各地的税粮交上来之后,最多不过半个月,那些买卖粮食的粮商们就会悄悄到县衙里碰头,然后商议着将一大半税粮卖出去,那些银子全落入了县令大人的手中。”
郑主薄的话说得咬牙切齿,当真是一副为国为
民的模样。
“黄县令只是区区一个县令,他有胆子干这么大件事吗?”
郑主薄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即朝着宣瀚拱手,露出一脸的遇到明主的态度,“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县令大人哪儿有那么大的肚子,那些买卖税粮的银子县令大人自然是吞不下去,他敢行如此大逆之事,全是因为上头有人护着呢。”
县令上面是知府,知府上面是知州,宣瀚意识到事情大了,“是谁?知府还是知州?”
郑主薄跪直的身体往后跌了跌,“卑职位轻职小,又被县令大人派人监视着,根本接触不到事情的核心,只能在百姓间收集收集证据,以备将来殿下有需时可作佐证。”
郑主薄能说这么多,也只是因为他对沙坪县熟悉,出了沙坪县,他哪里够得着知府和知州衙门的事?但仅仅是因为不忿就私下查证如此之多,这个郑主薄还真是有些勇气的。
“那日卑职在隔壁镇与荷花村的张里正见面,就是从他手里拿到几个名字,那几个人都是帮着县里的残害乡亲的恶棍,以及他们如何逼迫乡亲们多交税粮的实情经过,真没想到当日殿下会在那里。”
宣瀚轻轻的摩梭着右
手两根手指,狡黠的凤眼盯着郑主薄不动声色,“本殿再问你一句,你做这些真的只是因为见乡邻被逼迫而感到不平?”
郑主薄心里一咯噔,他斗胆迎着二皇子殿下的眼睛,心没来由的突突乱跳,一时间那些大义凛然的词不敢宣之于口了,老实的低下头又磕了一个头,“卑职不敢欺瞒殿下,自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