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群蛇出洞

……林书航的话很快就被传达到了军中各处。

这些天战事顺利，别人要说这昆阳城明天守城艰难，大家都不会信，甚至会嘲讽，可这话既然是林军师说的，那就真是瞬间给全军的脚趾头都全抓紧了。

但人家林军师也说了，宛城已破，刘偏将的援军已到城外，明天新军是会狗急跳墙的最后拼命，但只要坚守下来了，那便必可大破新军，推翻逆贼王莽的伪政权。

军中松懈了两天的士气重新变得高昂起来，大有一鼓作气之势。

且军师已说明天便要反攻，城中的余粮也不用再抠抠搜搜了，当夜大肆犒赏全军，甚至宰了不少受伤的战马，除了酒不能喝，其他都是管够。

肉饱饭足，想着这些天的苦日子已经快要到头，想着明日之后便可名扬天下，整支绿林军，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绿的。

天色刚明，城头上已然是一片肃杀之气。

反正今天下午就是反攻决战，轮换也不用休息了，所有绿林军都站上了城头，大量的爆竹箭、白磷、滚油、石灰、木擂等等一切可用的守城物资全都候在了四方城门。

全城的百姓也被动员来了，青壮们都分发了武器站到城头上，老人妇女孩子也来了，女人们烧着油锅，其他人则是带着自制的挡箭牌，或垫着木板的箩筐、又或是捆上棉被，在城头下负责随时搬运各种物资。

“报！北门外有新军六万方阵集结！有冲车六台、云梯三十架！”

“报！东门外有新军五万方阵集结！有冲车六台，云梯三十架！”

“报！西门外有新军七万方阵集结！有冲车八台，云梯三十五架！”

传报声络绎不绝，全都是林书航记忆中的数字。

光是那三道城门外便已有近二十万大军。

而南门是昆阳城最易进攻的点，因为视野最开阔，周围也没有山势遮挡、一马平川，适合大规模的军阵排布。

且南边又是通往定陵、舞阳等地的要道，因此每次交战时，新军在南门这边投入兵力也都是最多的。

此时站在南门城头上往外看去，只见在城外集结的万人方阵已经足足有十队之多，冲车十辆，云梯五十架。

虽说此前半月围城未下，且死伤无数，让新军不可一世的势头跌落了不少，但毕竟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士气仍旧还在，加上此时刘秀援军在外，又不知到底有多少援军，极有可能是刚破了宛城的刘縯麾下那十万大军。

因此新军也都知道倘若今天还拿不下昆阳，那就要面临内外夹击的危险。

此前是昆阳城背水一战，现在倒是换成了新军有此烦恼，因此上上下下也都是咬牙切齿，看起来杀气腾腾。

集结的队伍，那黑压压的人群，遮云蔽日般的兵峰杀气，加上林书航昨天的警告。

昆阳城头上的绿林军无人胆敢小视，但也不至于畏惧，新军没有退路，昆阳城的绿林军更没有。

城头上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儿摩拳擦掌，强强对决，是生是死，全在这一战之间。

“又被军师说中了，王邑王寻这是真的怕了，”王凤倒是不慌，抚须长笑，现在对林忆奴的神机妙算，他都已经习以为常，没算中才叫奇怪：“被刘秀的援军和宛城被破的消息给搞慌了神，二十万主力一起上，后面怕是还有备轮换的，这是要真和我们拼命了。”

林书航则是看了看天色。

此前新军攻城，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幻术便已降临，对方此刻想必已经在准备入城了。

“林某去斩那妖士，此处便交给大将军了，守城种种，将士们早都已经熟练，只需咬住这口劲儿，我等必胜！”林书航冲王凤一抱拳。

王凤也是神色一肃：“拜托军师了！”

地道的入口在城北处，林书航匆匆赶来时，王霸早已在此等候。

只见他穿着一身抹满了黑色泥土的外衣，那泥土已经在衣服上干了壳儿，若是把脸一藏，蹲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堆石头。

“军师！黑火药已经埋了，张顺他们也已在地道中埋伏好，只要对面的人敢来，不管来多少，保管给他炸塌，把人堵在里面，宰个精光！”王霸快步走上前来，将另一件同样伪装的衣服递给林书航：“只是监听地道的人尚未听到有何动静，估计快要来了！”

张顺等人是王霸的门客，也是此前跟着林书航夜袭南营的几个好手。

林书航微汗，他可不是什么真正的神机妙算，纯粹是赌，反正赌输了就重启去找方向。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对方到底走不走这里进城，这些家伙对自己说的话倒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他迅速换将那衣服穿上：“走，地道里等着去！”

这地道挖得并不大，毕竟受限于新军挖掘地道的时间和能力，通道仅只有一米五六左右的高度，一米宽。

在这普遍一米六、一米七的汉代，身材高大一些的士兵即便猫着腰，都很难在这通道中走快，这也是此前林书航火烧烟熏此处时，那些新军士兵根本就无法逃的主要原因。

值得庆幸的是地道确实已经被新军清空了，此前被烧死、呛死在这里面的新军士兵已经一个不剩，空留下残痕的焦臭味儿，倒是让林书航对自己的判断多了几分信心。

新军如此大费周章，不可能是为了给那些士兵风光大葬，必然是为了给对方的法师腾出入城通道来。

众人埋伏的位置是在中段处，在四周的墙上挖了坑，将身体藏进去，借助泥衣遮掩，在昏暗的地道中极不容易被发现。

等林书航和王霸与众人汇合一起藏好时，城头上的战斗已然打响，林书航静静的估算着时间。

一刻、两刻……

通道中一直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林书航的眉头渐渐皱起。

再有半个小时幻术就要出现了，按理说对方应该已经出现了才对，从那通道过来也还要点时间呢，难道自己猜错了？

对方难道并没有走这条通道？但那又为什么又要清空通道中的新军尸体呢？而且，除了此处，对方还能从哪里入城？

正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时，突听到地道中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响。

不是脚步声，而像是有成片蠕动爬行的声音。

地道中漆黑，无法视物，光听到那沙沙沙的蠕动爬行声音飞快靠近。

王霸、张顺等人都是心中一紧，紧跟着，埋伏在最前方的张顺突然一声惊叫。

“啊！蛇，有毒！好多毒蛇！”张顺似是被咬了一口，掀开遮掩的泥衣猛然冲了出来，在通道中惊恐的大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