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府大街那边优哉游哉的回来,远远便看到自家屋外已经多了几位不速之客。
林府那小院的地段是相当不错的,就在浚仪街的正街面上,周围有好几家餐饮酒楼店铺,其二楼的视野极其开阔,林书航分明能看到坐在二楼窗户边上的,有两人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盯着林家大院的位置,显是在监视着什么。
虽隔得算远,但林书航这太昊真灵的天赋视力,白天的视线极其广阔,轻易就能看到那两人的长相和细微眼神,乃至那宽大且不满老茧的手掌,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外门高手。
这自然是高俅派来的了,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以为高俅会使‘卖刀计’,却不成想对方居然直接来请,倒是已经走出了历史的框架,一时猜不出其闷葫芦里到底是卖的神明药。
但看眼下并不动粗强闯林府,对方暂时是还不打算撕破脸皮。
这对自己来说终究是件好事,毕竟在自己解脱的十日之期满以前、又或是在赵恒登上太子监国之位前,高俅对自己而言还是具有很大的威胁,真要撕破脸皮来动他,林书航几乎是无力反抗的,别指望院子里那个法阵,但凡失陷进去几个人,别人就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攻入,比如后门、比如窗户,乃至给你按上一个‘鬼屋’的名头,将你这院子直接推平掉也都是可以的。
说白了,现在的林书航唯一感觉麻烦的就是高俅来硬的,可既然对方选择了‘软’,那就是正中下怀了。
眼看那监视的人盯得紧,林书航念动召唤口诀,然后在对门一茶馆里坐了,点了壶茶细细满品。
隔不多时,道袍衣袖轻轻动了动,此前放去枢密院的蠕虫精已赶回。
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蠕虫精的汇报,笑意爬上林书航的脸颊。
即便不说恢复实力,光论现在,自己有奇门遁甲来算计,更有蠕虫精这样的情报专家,高俅区区一介凡人,拿什么和自己斗?
不过……还是先让蠕虫精帮自己解决下回家的问题吧。
二楼上负责监视的人已在此处盯了半天了,好在这初春时节天气清冷,喝着暖呼呼的小酒,倒不至于犯困,精神正佳。
他们只是盯白天,到晚上时自然还有其他人来换班,高太尉说了,这林家就算是进出了一只狗,也要报与他知晓,若有错漏,必拿他们是问。
因此绝不敢分心大意,同伴在给他斟酒,他的眼睛便死盯着下方。
突然,他眼前有什么东西微微一晃,紧跟着‘吱吱吱’的乱叫声,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居然从房梁顶上掉落下来,直接砸到了他的酒碗里。
那大老鼠怕是有半斤重,落入酒碗时惊叫翻转,不止是酒碗,连同那桌上的菜盘,也被那大老鼠挣扎间弄得汁水四溅。
老鼠这等,要说是在日后无粮可食的开封,那是人见人爱的美味,可在这衣食不缺的太平盛世,这就是人人喊打的污秽了。
何况这一桌子好菜,还指着在这里熬一下午对付几口好酒呢,结果还没吃上几筷子,全给这小畜生糟践了。
两人先是一惊,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被这老鼠所吸引,随即却见那老鼠跳下桌子,朝楼下窜逃而去。
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还有人买单,居然被这么只老鼠给祸祸了,两人都是气得跳将起来,
“我把你个杀天刀的黑店,不做清洁的吗?!老爷好好喝酒,哪来的这么大老鼠,糟蹋了老爷的酒菜,坏了老爷喝酒的心情!”
两人骂骂咧咧,早已惊动店家,连忙过来赔不是。
而在那楼下,一身道袍的林书航则早在老鼠掉落的瞬间,就已经穿过大街,拉开大门回了家,等他俩冲店家叫骂,百忙中想起朝林家大门瞄一眼时,林府大门已经关好,就跟刚才完全没打开过一样。
家中小院由于有障眼法阵的存在,即便有人在酒楼二楼的位置往院子里看过来,看到的也只会是亘古不变的一个小院子背景,而看不到在里面活动的真人。
因此只需大门一关,在自己家里终究还是百无禁忌的。
林娘子和老丈人正在院子中清点着刚送来的药材,并帮他清洗碾磨,自昨日尝过了林书航炼制的健体丹,爷俩都是有些激动了。
老丈人固然是隐隐有了返老还童之感,而便连林娘子,也感觉脸上的皮肤变得更白皙细嫩了,说是仙丹那当真是半点都不夸张。
哪个老人不想变年轻?哪个女人又不想变美呢?
因此对林冲这‘不务正业’的炼丹行为,也已从原本的看热闹变成了亲力亲为,恨不得帮林冲把所有的下手都给打了,好让他腾出时间来多炼几颗丹。
可惜林书航今天是没打算继续炼丹了,招呼了两人一声,径直去了书房,将那房门一关。
在枢密院潜伏了两天的蠕虫精,带回来的消息只有一个,但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消息。
前线的童贯果然已经败了,奏报自昨日晚上便已送到了枢密院,与自己所料的一样,童贯并未在奏报中言明失利的严重程度,只说是大军初到,天降大雨,还未立稳营寨就遇到偷袭,大军虽已杀退敌人,斩首百余级,但兵峰受阻、不利于进攻,因此暂且后退五里,选择择日再战。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儿假奏报,即便抛开历史上的真实结果不提,光是奏报中的言论都已经是漏洞百出,也就只有哄骗一下不懂军事的宋徽宗,至于那满朝文武,一来他们肯定看不到这份儿奏报,二来即便看到了、看懂的,童贯相信他们也没人敢多嘴。
之所以交给枢密院,由枢密院呈上,那只是童贯习惯性的给自己留上了一手,万一真被人将实情捅到宋徽宗处,那便说是枢密院为了讨好陛下欢心,故意更改了他的奏报,让枢密院来背这个锅。
可不想高俅也是个通晓军事的主,压根儿就没接他这招,居然直接用火漆将奏报重新封了,还如原奏报般,盖上了早就偷偷准备好的童贯私印,然后留而不发……
想到今日高俅不使卖刀计,而是让人来请他,林书航微微笑了起来。
他大概能猜得出高俅的心思了。
若自己所料不差,高俅请自己去后,必会‘提拔’于他,盛赞其才的同时,再与其聊说前线军事,大述其苦,将对童贯兵败的猜想以及这份儿奏报告诉他。
林冲若是为国为民,必会主张揭发童贯,当然,以高俅的老奸巨猾,也必然会给林冲这个扬名天下的‘机会’。
那到时候惹到童贯、蔡京等人的,就是他林冲了,高俅在事后只需要翻脸不认人即可。
即便林冲不为所动,那高俅也必称病,然后说什么‘如今三衙中,我最信任的就是林教头你,此奏报事关重大,老夫现在卧床不起,只能由林教头代为转呈,并向陛下剖析要害了’。
说白了,童贯是想为他自己的欺君之罪找个背锅人,而林冲作为三司团练使,朝廷三品大员,已经勉强有这个背锅的资格了。
高俅的计谋,就是想将这奏报的麻烦转嫁到林冲身上而已……
只要让他接过这封信,不管林冲往不往上报,甚至不管他怎么报,最终都必然是背锅的那个,而卷入这些权臣的斗争中,倘若真是历史上的林冲,那当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
不过……现在呆在这身体里的,毕竟是自己这穿越者的灵魂。
大概了解了高俅的想法,林书航反倒放松了下来。
再牛叉的计谋都有其漏洞所在,何况这个套,钻与不钻,掌控权还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要对方不来硬的,他就足以游刃有余。
想要让弱宋战胜金兵,乘这十天虚弱期,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
阵、丹,此二物算得上是自己这次闯荡北宋乱世的最大资本了,无论是打通宋徽宗的关系,亦或是利用幻阵收复钦宗赵恒,都已经是排上了大用,但这显然还并不是自己的极限。
使用模拟器这一两年来,通过模拟而学习到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但这其中有大部分都因不合时宜而被他选择性的遗忘了。
毕竟自三国场景之后,随着实力愈发强大,大多数的场景和任务都已经不再需要他去玩一些复杂手段,仅只凭借武力即可横推,那自然是没有去搞复杂的理由,可现在的北宋灵气稀薄得令人发指,自己的地仙战力完全发挥不出来,要想拿到最后的胜利,能用的手段就都得利用起来了。
他身前有裁剪好的黄纸铺开,朱砂画缀、笔走游龙,只顷刻间,一张符箓便在手中成型。
这是一张神行符,得自于天罡三十六变中教给他的第九变:纵地金光。
区区一张符箓,能得以跻身于天罡三十六变之一,自有其不凡之处,盖因此术老少皆宜,没有任何施展限制,只要是个人,拿着往双腿上一贴,再念动口诀,即可化身纵地金光,日行八百、夜行一千。
而似林书航这样的修行之士,此术的作用则可以将其移动速度强行翻上一倍,且持续时间长、无任何消耗,相比起其简单的制作方法,简直堪称是符箓中的一道奇迹。
没有任何消耗,只要求画符箓的过程必须一气呵成即可。
当然,若仅如此也称不上奇符,此符是上限下限都高,真正的精细的制作,也需要灌注灵元才能成符,能对修行人士生效,且效果倍增,几乎没有上限,而若普通炼制,那就只对普通人有效。
林书航现在没有灵元,制作的只能是普通版本,但挥手便是一张,以他的速度,足可称得上是批量生产。
能大量生产、又能对普通人产生作用的,这是目前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储备之一了。
要炼丹、要制符,一直忙活到半夜,也才只储备了三千张神行符,精神倒是没问题,但手酸臂软,那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身体休息的同时,脑子倒也没空闲着。
说起来,今日看赵恒体验幻境时的表情变化,倒是给了林书航一个小小的启发。
自己不也正想要体验人生,以寻求天仙突破的顿悟之道么?若是自己给自己做一个幻境来体验,不知效果如何?要知道,这幻境内的体验,其时差比例可通过山河图来控制到极其夸张的差距比例上,便是想让自己在短短一天内便按部就班的体验完整个人生,那也并非难事。
这念头既已升起,那自是说做就做。
这地仙瓶颈已经困扰了他许久了,如鲠在喉,有任何一点可尝试的机会自然都不会错过。
可才投入了不到五分钟,林书航便已经选择了无奈放弃。
一来,要想完全的真实,其幻境细节布置起来就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自己不过给钦宗做了几十个场景,几天时间的体验,还是有模拟器给的现成素材,都花了他足足三个晚上穷尽脑力。
现在要说设计一个人漫长一生数十年的经历,那不得花费成千上万个晚上?
何况,自己做的幻境,里面的任何剧情推动、人生改变乃至所有细节,他都是早就已经提前知道,就算做得再真实去体验,又有什么意义?谈何练心?
罢了罢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任务准备吧。
休息了半夜,凌晨起来又炼了一炉健体丹,居然一举功成,正打算乘着现在这‘手气’,开炼一炉真正上难度的聚灵丹,林府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
没有人喊门,只听: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规律的敲击声,重复响了六遍,没等人开门,那敲门人已经自己离开。
林书航心中有数,换上道士长袍,在蠕虫精的‘反监控’下偷了个空子,避开林府附近监视人的视线,出了家门,直奔定王府而去。
那敲门声是他与赵恒的约定,意指有急事相请。
等林书航来到定王府门口,早有昨日那家仆候在门外,二话不说将林书航迎进了定王府后花园中。
赵恒正坐在那凉亭中假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来,看到是林书航,他赶紧远远就站起身恭候。
看得出他眼圈有点黑,昨晚显然已是通宵未眠,但精神倒还不错,脸上带着些许兴奋之色:“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生想先听哪个?”
林书航一阵无语,北宋的皇帝都这么喜欢搞事情的吗?不来个中二迂回体就不会说话了?难怪能优柔寡断到导致靖康之耻……这是病,得治!
“殿下一起说吧。”
赵恒脸上微微一尬,倒是没再迟疑,只说道:“昨晚我已将金丹进献了,父皇服用后立刻神清气爽,身轻体健,赞之为传世仙丹,果真是龙颜大悦,于是问及炼丹之人……”
看他那迟疑的表情,林书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不会直接说是我了吧?”
赵恒脸上微微一红,解释道:“非是故意,实是昨日我让人去寻那陈泥丸时,横竖都找不到人……先生又说此事宜快不宜慢,慢则生变,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