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未放完的记忆（一）

嗡嗡嗡嗡嗡，在莫纳尝试接入记忆卡数据的第一个瞬间，它觉得它要死机了。

云床下整个金属盒子剧烈的颤动起来，好在旁白在喝了那么多酒的情况下睡的很死，没有发现床下的异动。

庞大的数据流一下子占据了%的容量，莫纳所有的机械手臂停在半空，机械臂以低频率的震动着，甚至有几个盒子从机械臂中滑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下面的盒子上。

好在它赶紧启动了模糊动态算法，同时把记忆卡的细节模块关掉——不然它就真的要在模拟宇宙动态中烧掉了。

“呼，好险，我差点就挂了，还好我动作快。”莫纳感慨的说了一句，现在，它终于可以对旁白一直不愿展示出来的记忆一探究竟了。

“嗯，让我们快进一下，”莫纳很快就游览过了那一大段旁白和齐马寻找记忆的一大段经历，“啊，是在这里，一段重复了很多遍的时空记忆片段。”

记忆里，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看台和泳池，当然，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旁白和齐马现在正站在看台的最顶端——他们似乎发生了争吵。

“齐马，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选择走下去对于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

旁白的声音里，没了焦急和愤怒，是一种很平淡的声音，当然，齐马还能从里面听出来一丝失望。

“旁白，我的朋友，”齐马看起来有些苦恼，“并不是我不愿意活着，我并没有死去，我一直是那个样子不是吗？”

旁白看起来很颓废，他用一种略带沮丧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管那叫活着吗？齐马，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变成一个机器对你来说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无数的人，”旁白指了指星空，旁晚时分，赤道附近强劲的海风把他的头发都吹的低伏下去，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齐马，你要清楚一件事”旁白顿了顿，他试图再劝劝齐马：“这个宇宙里无数的人，除了他们生命中的偶然的闪光处之外，他们与机器没有什么区别！”

旁白缓了缓，他试图让自己又激昂起来的内心平复下去，但显然他做不到。

“你已经拥有了真正的自由！你不在是一个机器了！齐马！你为什么还要往回走呢？我不理解！就像拥有了智慧，反而选择放弃它走向愚昧一样，这是最愚蠢的选择！”

旁白越说越激动：“齐马，你可能想不明白，但没关系啊！不用着急着‘回家’，我们有那么多时间！这个宇宙、甚至其他宇宙有那么多值得我们为之驻留或者去探索的！”

“你不是想回家吗？当然可以，等我们再冒险一段时间后再做打算如何？你现在可能只是一时没想过来，我们可以去拜访各个宇宙里经历最丰富的生物！我们可以——”

“旁白。”

齐马止住旁白继续说下去，他扶着看台，仰头望向星空。

“你说的很对，旁白，但是——”

旁白的内心还没来得及激动，就随着一声“但是”落入谷底。

“你知道吗？旁白，无数人都认为，我的作品是因为我身上的改造，能让我更好的把宇宙的美更好的展示给他们——包括我那些话。”

齐马盯着头顶的一颗星星，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旁白也没有开口，直到那颗星星移动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后，他才继续说下去：

“我的作品并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宇宙的任何讯息，我冒险和宇宙交流，但我最终意识到了——宇宙做的比我好的很多。”

齐马低下头看了看他被改造后的双手：“我有时候都觉得那是一场梦。”

旁白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内心清楚的明白，他又失败了。

齐马并没有停下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旁白比以前更怀疑自己的行为。

“如果我放弃了那样做，”齐马用一种稍带疑惑的口吻问道：“那我只是因为你的愿景而走向的一种必然是吗？旁白”

“或者说，我是你的兴趣和想法的产物。”齐马肯定的说道

紧接着他问出了无论多少次，旁白都不想听到，但永远会被提起的一个问题：“我是你试图解救的第多少个齐马了？”

莫纳很清晰地注意到，旁白的头稍微侧开了，它想了想现在放在屋子里那片被旁白造出来的空间大小——啊，那真是一个可以让我（指莫纳AI自己）死机的数字。

齐马的问题还在继续，准确的说，他在试图反过来劝说旁白：

“就像那些自我毁灭的齐马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自我选择还是记忆和源程序的影响一样。旁白，我如果选择活下去，这是我的选择，还是你的选择呢？”

齐马叹了口气：“完全独立的人或者事物是不存在的，旁白，真的存在完全不受影响自己做出的决定吗？”

“就像你觉得我只在纠结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觉得我这样做是钻牛角尖一样。”

齐马觉得旁白也是这样：“旁白，你这样做和我有什区别呢？别固执己见了，放过那些未被改变的齐马吧。”

“你试图让我回到那种‘所谓’的人的状态，这样追求记忆与机器有什么区别呢？”

“齐马只是一个背景罢了”齐马意味深长地说，“你对比一下我和你数据里现在的思维模型吧。”

都不用测，旁白都知道面前齐马的思维模型完全不一样——毕竟自己加入了齐马寻找记忆来源和自己起源的旅程。

经历，会改变一个人过去的思想——这也是旁白的劝说没有起效的原因。

“齐马！可能我之前做错了！但我这一次绝对没有暗示和操控你啊！就在我们成为朋友的那一刻后！”

“我甚至告诉你我的来历，还有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多元宇宙里冒险！”

“我没有不信任你，旁白。”齐马解释道：

“我相信你，旁白，因为我们是朋友，还有那些宝贵的经历。”

“但是旁白，我的艺术，甚至说齐马的未来，已经与舞台的大小、与宇宙无关了，无论是怎样大的舞台剧，它终有有谢幕的一天，我能以银河系作为站台，已经够大了，也已经足够了——”

“我的经历已经足够了，旁白，我现在需要的，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