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宫瑾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只感觉口干舌燥,刚要起身下床,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的覆在他肩头,将他按回了床头。
“你醒了。”姚霜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扭身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身前。
南宫瑾挣扎着往后挪了挪,半仰着身子靠在身后冰凉的石箱子上,姚霜很细心的将枕头垫到他背后,继而关切问道:“感觉还难受么?”
南宫瑾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伸手接过了水杯,刚要喝一口,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急忙放下水杯拽住姚霜的胳膊急切问道:“我师妹呢,她在哪?”
姚霜无奈的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假面皮。
“我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姚霜半调侃的笑道。
“姚叔叔!”南宫瑾本来一脸的焦急忽的变为惊愕随即又是万分欣喜的紧紧抱住了姚霜,哭诉一声:“小瑾终于找到你了……”
姚霜满脸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叔叔会帮你的。”
“帮我?”南宫瑾心里有些疑惑,不过那一点疑惑也瞬间被重逢的兴奋所淹没,刚要与姚霜倾诉一番几月来颠沛流离的故事,却忽而听得“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哥哥,师兄可醒了?”门外南华馨低声问道。
姚霜轻轻将南宫瑾扶好躺在枕头上,扭头道一声:“醒了。”也便起身开门去了。
南宫瑾心里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些许难受,“哥哥”一声叫的如此熟练,叔叔他好似也没有不高兴,难不成两人真的……
南宫瑾不是傻子,在东海路途,南华馨对姚霜的殷勤他都看在了眼里,当时感觉她只是出于对长辈的一种依赖和崇拜,而姚霜也表现的很严厉,并没有感觉二人有一丝的可能,但这一声“哥哥”却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似乎自己离心爱的师妹已经越来越远了。
“想什么呢小瑾?你师妹这不是来了嘛。”姚霜走到床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朝着身后努了努嘴,一脸慈父般的揶揄笑容,看的南宫瑾头皮麻。
初时的兴奋激动,到此时真正见到她时,却是没有了之前那般强烈,只咧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一声:“师妹。”
“师兄身体不错嘛。”南华馨不重不轻的拍了拍他肩膀,大大咧咧的笑道,“恢复的挺快呀……”
“呵呵……还得谢谢叔叔和师妹,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早就横尸街头了。”南宫瑾抠了抠后脑勺,微微有些气喘道。
南华馨见他还是有些虚弱,将床边那杯热水递到他手中,佯嗔道:“自家人这么客气,早知道不救你了。”
“呵呵……”南宫瑾傻笑一声,看见心心念念的师妹似乎全身也有了不少的力气,仰头一口将热水喝了个干净。
姚霜双臂抱怀斜倚在石箱上,依旧一脸慈父般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郎才女貌多般配。”
南华馨再见南宫瑾,自然也有些兴奋,两人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免不了叽叽喳喳一番。从太湖帮讲起,到雇佣军联盟的追杀,再到扬州城内纵横捭阖,讲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南宫瑾也听得津津有味,时而皱眉,时而惊呼,时而庆幸。这一段听完,南宫瑾又为姚霜的伤感到一丝揪心,急忙转过头问了一句:“叔叔,你的伤怎样了?”
毕竟差了年纪,还是有些代沟,姚霜倚靠在石箱上本来都快要睡着了,听得这一问很快睁开了眼,吧唧了一下嘴巴,刚要回答他“无妨”,却被南华馨抢白道:“有我在还能有事吗?每晚我都亲自给他上药的……”
南宫瑾愕然,姚霜也被这一句惊得霎时间丢了瞌睡的魂儿,只见他狠狠地瞪了南华馨一眼,解释道:“我俩在扬州身份多有不便,外人实在信不过,所以……”
后边的话南宫瑾完全没有听进去,心里像是埋了一块大石头,万分的沉重,虽说两人差了辈分,可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还是不太好吧?
姚霜二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南华馨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的一丝笑容,她见南宫瑾情绪有些低沉,念及他病体初愈也不好再打击他,随即开口道:“师兄,我讲完了,你也说说你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么瘦了这许多?”
“对对,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面黄肌瘦邋遢不堪,还是当年的小瑾吗?”姚霜自己也解释不清,见南宫瑾面上更难受,急忙也顺着南华馨的话假装责怪了一句,心里却是生了一股闷气,这小妮子是故意的吧!
南宫瑾见二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传递,心说可能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俩了吧,这么一想心里也就舒服了许多。
他整理了一番思绪,随即缓缓道出了这将近半年来自己那孤独艰难的寻人之旅。
……
那一天,他收好严云星给他的锦囊妙计之后,很快便北上到金阳,只呆了半天就捱不住对南华馨的思念,匆匆北上,在长江以南几乎转了个遍,却始终没有二人的半点消息。这一晃就到了过年,他心中不免思念父母,想念家人,又转头到了苏州北城,浑浑噩噩的一个人过了一个年,当时北城正在搞各种促销打折活动,少年心性的他花钱不知轻重,也不知这种活动暗藏玄机,只顾着一路看杂技猴戏,买些看似便宜的冬装、降价的珍馐,其他的倒没啥,最多是花点钱,但吃得东西要是被人做了手脚,那身体可就吃大亏了。
那山珍海味哪里是什么珍馐美馔,积压已久的过期食品被雇佣军联盟的人拿出来稍微包装一般,也就当着凤髓龙肝给卖了出去,熊掌是什么?堆在后厨了霉的鸭脚,做些点缀看着像也就糊弄过去了;龙肉又是什么?两个月前泔水里捞出来吃剩的鱼虾,拼凑拼凑有点海鲜味也就得了;当然调料的作假更是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若只是这些也还就罢了,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食粮,江湖豪杰的必备饮料——酒水也作假,这谁能受得了?
招待这些看着年轻有钱的傻大户、假土豪,雇佣军联盟向来是能坑就坑毫不留情,而想出这些坑人把戏的,那是在北城餐饮界出了名的奸商,恶名昭著的雇佣军联盟第六师师长——eight,就算有人看出了作假,陶川他又不是315,没人能给他们做主,尤其是像南宫瑾这类没有背景、后台的愣头青,坑的就是他们。
十年陈酿硬当做百年佳酿,普通酒水愣说是十年窖藏,一点酒精兑点口水唾沫直接标价两金币,南宫瑾也不懂这些道道,连着吃吃喝喝了好几天,且不说他就是个有点武功的凡人,就算他是天庭神将,恐怕也得成为茅厕的常驻嘉宾。
这还只是餐饮行业,其他特殊服务就更不能提了,苏州北城被雇佣军联盟搞的是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据“飞翔的兔子”暗中统计,北城医馆仅在春节七天乐的这一段时间,就增添了平时十倍的病患,有的是跑肚拉稀,有的是头疼中风,还有一些男人不能启齿的秘密,这就让医馆很舒服了,为什么?它也是雇佣军联盟的产业啊。
最可气的统计数据是北城七天内倒出城的泔水、夜香竟然比平时多出了整整二十倍,大冬天的也没有田地让你浇灌,化粪池早就堆得满满的都可以花式游泳了,这只能倒往河流湖泊之中,一时间臭气熏天,家家户户掩门闭窗,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甚至连丐帮的兄弟都受不了了,纷纷北迁过江到扬州总舵过活去了,整个北城成了一片水深火热之地。
南宫瑾自然深受其害,卧病在客栈一连做了几十天茅厕的常驻选手,吃了好几十贴药,终于勉强能站立行走,这才急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路漫步目的游走,是既没钱,又不敢瞎吃,南宫瑾曾经想过回南城,但一看自己这番模样,免不了要遭受火儿嘲笑一番,少年人都好面子,就算饿死在半路,总是要混出点模样才能归乡。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不用说混出点成绩了,他自己身体就先扛不住了,本来痢疾就没好利索,差点脱水不说,又是染上了风寒,也亏得他身体较为强健,每日坚持练剑,总还是好一阵坏一阵。没钱了他也没心思去抢,更不敢到大户人家去偷,因为他知道南宋不同于东瀛,一个小小家丁都有可能是隐士高手,去乞讨更不愿意,只能是帮别人打打工,赚点茶饭钱。
这一晃便是几个月过去,他也浑浑噩噩的过了长江,此时的他已经不成人样,几个月积攒下来的病痛最终侵蚀了他虚弱的身体,四月变天,一冷一热终究还是让他打了摆子,差点抛尸荒野。
……
南宫瑾断断续续的说完,自然隐藏了一些丢人的细节,不过姚霜也学会严云星那一套——联想,也知道了南宫瑾这半年过的着实艰难,心头万分的自责又难受,南宫瑾可以说是他和严冷锋二人看着长大的,毕竟感情深厚,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累,做家长的哪个不心疼?
两人安慰了好一会,南宫瑾却是满脸的笑容,仰头道:“都过去了,我也没放在心上,总算是见到你们,也算完成了师父交给我的任务。”
“师父早就联系上我们啦!”南华馨笑着说了一句,继而把小绿的事讲了一遍,而姚霜此时却突然想起了那个跟踪南宫瑾的人,他好像只字未提啊?
会是eight吗?
关于他的资料霎时间涌现在姚霜脑海中。
姓名:eight;
人物图:空;
武器:不详;
职位:雇佣军联盟第六师师长;
原职位:原‘商界精英’某堂堂主(猎天使小队成员之一);
恶行/特点:无奸不商;
优点:无;
存亡:生。
关于他这个名字,据说是科技世界数字“八”的意思,听其手下伙计讲,他是猎天使小队中唯一一个做着“军火”生意同时受别人雇佣的雇佣兵。
姚霜仔细思考了一番,感觉不应该是此人,他自有他的追求,和变态的Toys、duke不同,他不要人,要的是赚黑心钱的那种快乐与满足感。
姚霜想不出是谁,便开口问道:“小瑾,你知不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踪你?”
“有啊!”南宫瑾咧嘴傻笑,还以为姚霜在开玩笑,有嘛,病魔在跟踪我嘛。
“我认真的。”姚霜面色严肃道。
南宫瑾一听此言,有些疑惑的摸了摸额头,迟疑道:“应该没有吧,那段时间我每天过的浑浑噩噩,就算有,我也感觉不到……”
姚霜、南华馨二人看着一脸懵逼的南宫瑾,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沉似水,心头浓云更甚。
因为,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