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西进:出其不意的第一战
大理到成都的直线距离远比到广州近,却因十万大山的存在路程耗时几乎相同。不只是耗时长,十万大山的危险也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的禁地所在,从没有人真正翻越过十万大山,南北往来走的只有两条道,一条是绕路更远的茶马古道,一条是进入十万大山东麓的行军古道。
茶马古道,道路狭窄,且要绕道吐蕃,从成都西侧出关,极不适合大批行军。行军古道路就比较宽了,但时不时会遇到十万大山的妖兽袭击,有些妖兽堪比妖族,据说赤岭军南下时就因一只螳螂而折损了一位寻路人,剑阁帮主,要不然也轮不到冯铁饭领南路军。
简简单单一只螳螂就刀斩了寻路人,其危险程度由此可见一斑,若再来个大鹏云雕、巨龙飞虎什么的,十个寻路人都不够塞牙缝,所以自古以来走这条行军古道只有一个办法或能安然通过,那就是祈祷。
祈祷运气好一点,不要遇到牛比的妖兽……
夏军曾两次走过行军古道,一次是前些年的赤岭军,还有一次是天下初年唐念羽试图里应外合攻占五毒山的那一次,只不过那一次兵力较少,战斗力也远不及没藏后的夏军,再加上严云星一行到水秀镇,误打误撞杀了内奸李霸天和夏军接头人凌风长老、沉寂万年,并揭穿了唐念羽阴谋,这才不了了之。
一晃眼已八十余年,今时不同往日,从行军古道北上,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由于从大理到南关要先向西,所以也称西进。
天下八十一年四月十五,严云星公开宣布进军成都,大军由南关而入,进入十万大山。一时间文苑社报纸的版面尽是《毒妖西进,送死还是送死?》、《惊!五仙军为什么想不开进军成都》、《竞猜,五仙军在十万大山能牺牲几千人?》这等完全看不起五仙军的醒目标题,唯独第二期报纸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采访一位教授说出了他的猜测,“严毒妖很可能会联合长安王、西辽两方共同灭夏”,但却没什么人注意到。
即使有人注意到严云星也不怕,这并不是阴谋,辽国和长安的调兵早晚都是要暴露的,李冲儿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派大军死守关口罢了。
此后,十万大山里的消息就只能通过随军记者获知一二。
四月十八,林中遇房梁高飞象,双耳扇风,卷跑十余兵士,幸亏飞象性善,并未刻意践踏,一刻钟后消失于丛林深处。
四月二十一,河中遇金毛鳄鱼,一口吞掉庆彤双鳄,潜于河底不见。
四月二十二,天降暴雨,文斑花豹幼崽被山洪冲走,母豹找五仙军泄愤,接连咬死一十七人,被南宫降龙赶跑。
四月二十九,惊现凶兽穷奇!重伤花右军、曹监军,血盆大口吸走五百六十二人,被南夜影、严紫云、南宫降龙联手战退,随军记者小王牺牲!
五月初八,严点检坐骑小红惊扰双头朱蟒,双蟒大战,伤及无辜三百一十一人。小红受伤离开领地,双头朱蟒作罢。
到此时,文苑社的每期报道似乎让大家看到了五仙军的结局。才二十几天就已牺牲近千人,两位大将受伤,如何还能如期走出十万大山?
从报纸上的照片来看,五仙军所处位置尚在中段,确实不可能一月走出大山,最起码还得多加半个月。而且凶兽一旦被惊扰,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五仙军前途堪忧啊!
……
赤岭关,十万大山进入天府之国的唯一一道关隘,与南关遥相呼应,因东西山岭皆为赤色而得名。关内便是赤岭军大本营,曾经遍地赤岭衣甲,今时却成了稀稀拉拉的成都护城军驻地。赤岭军仅存的几员干将因战败之罪而在牢狱中受刑,赤岭关守将已然换成了成都护城军大将,步跋子军指挥使、教练使,铁鹞子军指挥使、教练使一共五员。
这一日傍晚夜宴,五员大将读到最新一期的文苑报不禁大笑出声,步跋子指使更是一副不屑神情,挥舞着报纸嘲笑道:“咱先不说能不能破关吧,就这逆天的运气能走出十万大山就烧高香了。”
“诶,十万大山还是能走出来的,只不过是延期不延期的问题。照这速度,独孤长老可以先去乐山大佛游玩几天,再来也不迟嘛。”护城大将说得比较中肯,赢得了大伙的笑声。
“你们说这五仙军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攻打我大夏?赤岭军给他的勇气吗?”步跋子教使又道。
“唉,说起这赤岭军也是可怜,严毒妖那个时候出现,断了他粮道,迫不得已强攻广州,致使元气大伤,又遭到那么一个怪物的灭世手段,真是倒霉透顶了。”铁鹞子指使唉声叹气,为赤岭军不值。
“谁说不是呢,但凡严毒妖晚点出现,但凡没有那么一个变态……唉,可惜没有但凡。白树家族也因此没落喽,和没藏家族这对冤家都不复当年辉煌了呀。”步跋子指使唏嘘不已。
“诶对了,白树春阳呢,还在牢里吗?”半天没吱声的铁鹞子教使突然发问。一人随口应道:“是啊,五年牢期,还想继承家族大业就得乖乖受着呗。
“那怜儿将军呢?她不是试炼者吗,能受得了?”教使又问,一人又答:“这就不清楚了,听别人说,她表哥十七王爷找人疏通关系了,上头考虑她是试炼者,又是宫锁竹帘的人,怕她一怒之下冲破牢门反出成都,也就还挺善待她的吧。”
“考虑人家做什么,就算在牢里那也比咱吃得好睡得香。来来来,喝酒喝酒。”护城大将把酒一樽,四将同饮,关门楼内一时啧咋不已,都道这酒过烈,搁哪买的?
没人回答,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酒再烈也比没有的好。一人接着说道:“咱好歹还能喝酒,恽将军他们可就惨喽。”
“是啊,听说魏将军被折磨得差点丧命,几乎不成个人形了。”
“可怜呐,恽将军在军中还是很有人缘的,我也曾受过他恩惠,只可惜大靠山倒了,咱这些小兵小将也说不上话,帮不上什么忙啊。”
“没藏系占着四大边军半壁江山,如果青牛军那位能帮忙说说话,或许还有点用吧。”
“算了算了,不提他们了,喝酒吧。”
四将再提一樽,看铁鹞子教使无动于衷,一个个催促,教使却皱眉道:“这酒啊,是我买的,喝两杯不如喝一杯好,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酒太烈?”
“容易醉?”
“你心疼?”
“第二杯半价?”
教使微微摇头,吐字道:“因为酒里有毒,喝第二杯只会死得更快。”
教使话音刚落,四人齐齐跌倒,皆冷汗如雨,捂着肚子痛到无法呼吸。
“你……你……”
“老夫五仙军副帅姚霜,十天前进入赤岭关,特来取关,和你们的命。”教使脸皮自动脱落,露出皓首苍髯,沟壑面容。
“不……不……”
“不可能?以老夫的速度,没有不可能。所以各位还是安心的去吧,别再徒受痛苦。”
“你……你……”
“唰”一剑,送其归西,姚霜等不得别人啰嗦,他还要去做另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吹灯出门,轻掩门窗,惊动守门卫士,作一个噤声手势,一时忘记脸皮已褪,卫兵就要大喊出声,暗自叹气,左匕首右长剑,两道寒芒一闪而逝,两具尸体手扶脚托,轻声落地。向前四步,巡关士兵,再向前四步,依旧巡关士兵,月影随行,寒芒无声,三息之内,似疾电奔雷,如云起云落,关城士兵尽皆步落将军后尘。
出关城,有屯粮城,月空浮剑三点水,落地一息已杀人。素袍飘舞,剑影翻飞,环绕一周门开门合,屯粮台前,已黑水汇聚,血流成溪。血腥味弥散夜空,由剑光浸润,蜈蚣游墙飞落三丈,到得赤岭大营。
大营内,三五一群,正经的巡逻,无聊的闲侃,捣蛋的赌博,各色各样,林林总总,脑海中逐一牢记。可看见的身影是在计划,计划之后再不可寻,先西后东,手腕陡转,巡逻兵一排人头落地;闻得声音的闲聊人士探头观望,无有别物,只有暴起剑光,惊惧瞳孔,割喉冒气,发不出声;赌博众欢声笑语,全然不知大难临头,一剑定桌,六枚骰子飞起,长指逐一飞弹,眉心中骰,例不虚发。
入营帐,有倒头酣睡做美梦,有睡前演讲恐怖事,酣睡美梦戛然止,睡前恐怖变真实,一息进出一营,死神敲门,无常索命。待止步于营门之前,月光正盛,剑血犹热。远眺火光,时隐时现,心头忽觉不妙,藏于营中静待来人。
……
独孤长老并没有去乐山大佛游玩,不是他尽职尽责,而是他不好佛。做为西夏一品堂的长老之一,为数不多的寻路人,既庆幸没有和令狐铎一同参军,又悲恸独孤二十犬的亡殁。有这二十儿郎,本可以成为一品堂内首屈一指的一大派,却被五仙军葬送了他的“江山”。所以他不尽职尽责,但是上心且认真,他认为文苑社的报纸绝对有猫腻,尽管数十年来未有偏差,可终究是异世界的产物,不值得全信,尤其是严毒妖手下的记者,更难以取信。
报纸,可以作为宣传舆论的手段,也可以作为迷惑对手的手段。自前日受皇命以来,马不停蹄车不离道,生怕出什么幺蛾子,可望见大营火光时,不仅没有松气,反而心头扑通通直跳,让他直接卸去车绳,先一人飞奔入营。
近了,更近了!
营门无人防守!
全营空无一人!
一片死寂之下,四处火光似乎变成由地狱浮现的道道阴火,可怖的阴森气息扑面而来!拔剑出半鞘,一道寒芒突显眼前,长老早有心理准备,冷笑一声挥剑而出,“叮”一声铮鸣,一柄泛着幽蓝寒光的匕首渐渐由残影变为真实,持匕人亦同时现身,其速度之快,竟以至如此境界!
“哼!早就知道严毒妖心怀鬼胎,果然瞒天过海,可恶可恨!”独孤长老很生气,老头以一人之力屠戮全关全营,又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神速,除了姚蜈蚣,没有别人!
姚霜缓缓抬头,匕首蓝光渐去。一脸疑惑地问道:“长老说话……不觉着漏气吗?”
“什么漏气?”独孤长老话未说完,只觉喉头一凉,竟凭空开出一道细缝,鲜血飞射当空,大叫一声却只冒出无数血泡,仰面栽倒在地,抽搐而亡!
“该死!”姚霜动用双门心法后,感觉体内元婴就要塑成,用最后余力使出《千足神功》狂奔一里,将独孤长老的随从屠戮殆尽,抛尸荒野。之后回营的路走了整整一夜。
……
五月十四,连续六天没有得到赤岭关军情的李冲儿,派出的一支斥候部队抵达赤岭大营外。彼时,营门大纛早已换成五仙之图,黑蛇、黑蝎、黑蜈蚣、黑蜘蛛、黑蟾蜍呈五毒山毒蜂位置,五位一体,迎风飘扬。
营内,黑甲幽深,刀枪锃亮,报纸中受了重伤的花右军正在指挥兵士拆除屯粮城,同时曹监军关外三十里修土城屯粮,关城旗帜飘扬,清一色五仙黑甲众将,只居中一人身着五毒白袍,遥指营外大啸出声:
“回去告诉皇帝陛下,就说赤岭关由我们五仙军接管了,若是定要换防,请派多一点人来,不然我五仙军可就要去他后宫驻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