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宗主的话越发显得心灰意冷:“大人恐怕是觉得我御下不严,如今叫外面传的乱七八糟,来的人越多越多,被发现的概率就越大,大人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燕枝没说话,那宗主就越发显得心虚。
“大人是不是因此非常生气?你同大人说,都是我的错,请大人不要因为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恼火,我会努力管好他们。”
小宗门之中,有时候见过的人情世故比大宗门要多得多,这宗主平日里揣摩人的心思过多,如今直接就掉进燕枝给他套的话术圈套里。
燕枝甚至不需要多和他说什么,只不过寥寥几句话,他就已经自己构想出一个大概,然后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对了,大人上回离去的时候曾给我一张传送符,说是等我修炼好了,就能够用这传送符过去找大人,为大人效命。
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想必也是没法子去找他了,还请二位大人把这传送符带走,是我无福消受,我没用处,无法为大人效命了。
盒子里头还有一枚药丸,是当初大人给我的,说是能够提高修为,极为大补,不过我如今这番样子,恐怕也没法再提升修为了,我如今做主,将这药丸赠与二位大人,还望二位大人惦念着我这一点好,在大人面前美言几语。”
他这话说的这样好,滴水不漏的,口中各种大人交错,倒也理的清清楚楚,没有弄错一点,似乎丝毫看不出来刚才他大吼大叫的癫狂样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这乱七八糟的角落里不知从哪漂浮起来一个盒子。
这盒子飘到燕枝与殷昼的面前,竟然自动打开了。
那盒子打开之后,里头放着一张流光溢彩的符纸,上头用燕枝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写着咒文,看来这应该就是宗主口中所说的传送符。
符纸的旁边果然还有一枚黑漆漆的药丸,也不知这药丸是用什么做的,通体漆黑,似乎连光线都被它吸了进去,看上去十分玄乎。
燕枝没有着急接过,而是先用神识扫了一下,发觉这符纸上果然有轻微的空间波动,想必确实是用来传送的符咒。
但是这符咒究竟指向哪一处,地点实在未知。
殷昼似乎对这张符很感兴趣,多看了好几眼。
之后他便伸手把这张符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燕枝正要喊他小心一些,谁知道这符上面有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殷昼却偏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燕枝忍不住目露疑惑之色,殷昼便伸手去牵了她的手。
两人今日身上穿着的都是宽袍大袖,殷昼伸手去牵她的手,俩人的手就正好掩在衣袖下面,外头看不清楚。
燕枝正觉得有些疑惑,侧头看他,便察觉到掌心传来痒痒的感觉,稍微一感受,发现他正在自己的掌心写字。
燕枝立即明白过来,殷昼恐怕怀有和她一样的顾虑,只怕这看似并没有其他人的小楼之中还有别人正在暗处窥探,就算是用传音术也可能会被发现,不如就用这最简单的方法。
燕枝装作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其实却是在仔细感受掌心究竟在写什么字。
“符纸上写的是鬼界的古语,我正巧认得,上头写的是通往未灵城,那里是鬼界中的一处鬼都。”
殷昼一笔一画写着,写的很慢,就是为了让燕枝能够感受清楚他在说什么。
燕枝有些讶异他竟然博学多识到连鬼界的古语都认识,默默的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两人在这里仔细感受掌心里写的字,花费的时间就未免有些长,再加上两人不能说话,只是眼神沟通,看上去未免有些像眉目传情。
那边的宗主也不知看了多久,十分怅然的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二位大人结伴而来,可是彼此的道侣?”
燕枝本想说不是,但仔细想想,两人现在的身份都是虚构的,又何必因为自己的一时羞涩忸怩而横生枝节,说不定还要耽误事情,便点了点头。
那边的宗主就显现出羡慕之色:“我说难怪,今日来的大人比之前来的好些大人都要脾气好许多,看你们情深甚笃,相处和谐,连带着我也沾光,没受你们斥责。”
这宗主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会说话的,一句句都是夸人的话。
燕枝没接他这句话,那边的宗主也不在意,倒像是自己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其实我当年也曾经有过一位道侣,我与她情真意切,也像是如今的你们一样。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修真界孕育子嗣本身就是难事,我那位道侣修为不稳,有孕的时候更是灵气紊乱,后来灵气倒行,她活生生被逆转经脉,因为经脉寸断而死,腹中的孩儿也死了。
我那道侣死的时候不过十八九岁,青春正年华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八九个月成型,若是再过一个月,我与她的孩儿就能够呱呱落地,我和她本来是一对十分快乐的夫妻,哪能想到天意弄人?”
似乎是因为面前的景象而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伤痛,这宗主刚才那般痛苦都没有流泪,如今竟然一个人默默的流起泪来。
他有这样多的话要说,燕枝也不打算立刻就离开,反而想听听他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中,是不是会露出什么与事情有关的蛛丝马迹。
马上那宗主就立刻说了起来:“大人,我不知道你们鬼界的人能不能够理解我们的情之深切,只是我曾经与她许下诺言,我们两个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论是生是死,都要永远在一起,我又怎能够违背这些誓言?
也许二位大人以为我只是因为那提升修为的功法,才答应了大人的要求,可是大人恐怕不知道当初我提升功法的原因。
是之前有人跟我说,如果我能够修炼成这一门功法,就可以通过鬼界之门,去另外一个世界找他们,我的妻子那样纯真善良,我又怎能忍受她一个人在那样孤独寒冷的境地之中?
我只不过是想要去找我的妻子,哪能想到沦落到今天,如此这般不生不死,恐怕连我的妻子都认不出来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