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嘴角上扬,虽然他前面东扯西扯的,但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
当然表面上还是装得云淡风轻,微微一笑,缓步走向了林间小道,头也没有回一下。
孙重目送着她进去,其实他确实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上面那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但选在这种荒郊野外,很难不让人往外的方面去联想。
顾念独自走在小道上,四处静得吓人,偶尔有些风声。
她此时有些后悔没有带白傲雪和丁凌过来,哪怕只带一人,现在也没这么害怕了。
她紧紧捏着匕首,借着月光沿着小路向前摸索着。
小道比想象的长很多,顾念走得又慢,弯弯曲曲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亮光。
一个六角亭立在场中央,四边插了火把,庭中央坐着一个男子,身后站着两个人。
亭子六边各站了一名守卫,身披软甲,手持长刀。
见到顾念来了,那中年男子挥了下手,身后一人走下亭子,迎了上去。
这个人一脸凶相,看着就十分可怕,但是穿的是丝绸衣服,看着十分华贵,随身持着一柄剑,剑鞘上也是镶金戴银。
他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当官的,应该是类似白傲雪一样的门客,看这身打扮,必定是一个上等门客。
在这里,许多贵族都会收养门客,不同能力的门客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此人衣着华贵,想必实力也不低。
只见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本就凶相的脸显得更可怕了,尤其是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恰巧一阵冷风吹过,顾念忍不住打了个一个寒颤。
那人阴森森地道,“念公主终于来了,主人等你很久了,请跟我来。”
“你家主子是谁?”顾念尽量克服自己的恐惧。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向前走去,顾念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只见此人转身投足,膝盖都不弯曲,走路仿佛脚不点地,形如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顾念当然知道这是很厉害的功夫,只是不知道此人是在故意炫技,还是无时无刻不在练功。
她跟着走进了亭子,周围六名护卫眼睛也没对看她一眼,只是直视着前方。显然训练有素。
她偷偷瞟了眼他们的装备,从头到尾,一看也是价值不菲,但是却不同于禁卫军或者猛虎营的装备,应该不是正规军的武装。
那坐着的男子见到顾念前来,面带微笑,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念公主请上座。”
此时,顾念才看清他的脸。
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看着并不甚老,但是因为蓄了颇长的胡须,所以年纪显得成熟了不少。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稳重,但是顾念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着十分的精明,是一种过分的精明,而整个脸却像是个沉稳的长者。
但看他的嘴,似乎是面带笑容,可只看他的眼睛却又似乎透着一股邪气。
整个脸给人的感觉就是违和,像极了那些小说中的伪君子。
虽然顾念还不了解他,但是心里已经给他打了差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大晚上的把她带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她主观上就起了戒备之心。
不过顾念还是整了一下裙摆,然后坐了下来。
桌子上摆了一些菜碟,都是一些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中年男子又笑了一下道,“念公主晚宴上想必也吃饱了,吃点点心吧。”
一边说着,一边又给顾念倒了一杯茶,“这茶是这边的特产,念公主不妨尝尝。”
顾念一脸懵逼,自然不会轻易去吃这些来历不明的玩意。
“你到底是谁?费那么大功夫请我来干嘛?”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怎么?孙将军没和你说么?”
“你就是左相?”顾念诧异道,“论年纪也不像啊?”
那中年男子哈哈笑道,“不好意思,念公主是觉得我太老了,还是太过年轻了。”
顾念无奈地摇摇头,她因为看到右相上了年纪,所以本能地认为左相年纪应该也很大了。
不过现在想来,凤麟君也曾担任过左相,所以年纪能也并没有卡那么死。
她勉强笑了笑,“是我唐突了。左丞相找我,不知有何意思?为何要选在这种地方?”
左相嘴角上扬,“这地方不好么?这百里亭在远近也算是闻名,若是白天,要想包场子还不容易。你看天上的月亮,在这边看的话,是不是格外圆一点?”
顾念抬头看了眼月亮,确实又圆又亮,但她可没什么心情赏月。
她直说道,“左相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不必这么绕着弯,今日殿前宴会,念已经有些累了,还是想早些回去歇息。”
左相点点头,“念公主莫要心急。其实呢本来本相主管律法,太子和亲这种事情本轮不到我来操心,我也并不在意。只是此次我也是受人所托,我欠了那个人很大的人情,所以不得不出面处理一下。”
顾念好奇道,“欠了谁?什么样的人情能让左相亲自动手。”
左相摆摆手,“这个你无需知道。其实很简单。我们并不想和吴国为敌,但是也不想让太子与你和亲。”
顾念眉头微皱,脑子转了两下,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她看了眼左相道,“左相莫非是不希望太子将来继位?”
左相似乎有点意外,“念公主倒是匆忙。如今越王昏庸,荒诞无道,如此往复,越国必将衰败。而太子刘宏,生性懦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沉迷烟花之地,将来继位之后,只怕比越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势必导致越国灭亡。”
顾念冷笑道,“左相是认为我会和越王妃对越王那般,让太子沉沦么?”
左相看着她,眼睛微眯,“难道不是么?我听闻了念公主今日所为,不得不承认,公主有胆识,有魄力,但是也不妨碍公主是个女人的事实。更何况念公主还是如此绝色,有些事情也是由不得你。”
顾念摇摇头,在这个年代,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确实始终难以消除。
不管男人做错什么,都可算到女人头上,所谓红颜祸水,只不过是男人无能最可笑的借口。
顾念懒得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那左相是何意思?现在越王已经亲口承诺了,难道还能毁约不成?又或者左相只是单方面想除掉我?”
左相微微一笑,“越王出尔反尔,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这次念公主若是主动退出,也就不关我们越国什么事了。”
“左相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主动退出呢?”顾念有些好笑,“这次我奉父王之命到此,排除万难,就是为了和亲之事。又怎能就这般回去?”
左相道,“我说了,我无意和吴国交恶。为保越国长久之计,我也觉得可以和吴国结盟。只是不能和太子联姻。”
顾念脸色微变,“左相这般说法,是铁定了将来要逼太子让位了,害怕太子得到我们吴国的支持。”
左相倒不否认,直言不讳道,“没错。这种废物太子,岂能让他继承越国,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公主和她完婚。当然若非受人之托,我倒也不会故意阻挠。我并不认为,结个婚能有多大变数,只是那人做事一向谨慎,所以只能得罪公主了。”
他停顿了下,“当然,我也不会白白让你回去。这里有份合约,念公主如果愿意,我现在就能和你签上。吴越百年交好不变,下届越王上台之后,我们可以继续维持现在所有的关系。我会全力支持你。”
顾念白了一眼,“左相如此有把握,新王继位之后,你仍旧保持左相之职么?”
左相轻蔑一笑,“那是自然,若没十足把握,本相怎会在此和你谈判。本相也是为了两国交好,长远考虑。念公主若是当真嫁给太子,他日越国政变,必受牵连。不如在此早日脱身,避开是非之地。”
顾念冷哼道,“这么一说,我还要多谢左相为我着想了。”
左相表情微妙,“那倒不必,公主要不要先看下合约。”
顾念摇摇头,“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会怎么样?”
左相嘴角上扬,身子靠后坐去,仿佛料到了顾念会这么问一般。
他右手轻轻一举,身后两人,左右散开,一人拔出长剑,一人拔出弯刀。
庭外六面护卫也是齐刷刷地转身拔刀,杀气腾腾。
左相一言不发地直视着顾念,脸上则是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