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真笨才是真的好

又是几日过去了。

天一阁某间厢房内，一个身穿道袍的白眉老头儿正坐在桌边喜滋滋地数着满桌子的铜板和碎银子。数着数着，他还会时不时地在同伴上吹上一吹，或是在碎银子上咬上一口。那市侩的模样与他仙风道骨的气质甚是不相称。

老头儿的旁边还坐了个青衣少女，少女正双手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他数银子。

良久后，少女终是坐不住了，眨着灿若星辰的大眼，出声问道：“师傅，您今日不去摆摊了？”

“不去了不去了，没看为师正忙着呢吗？”

话音刚落，又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钱袋子，被道有炳丢反手到了怀里。

“师傅，您昨日是遇到大户了？”

“嗯，这有何稀奇？不过啊，以你师傅我这般本事，遇到散户也是能赚他个盆满钵满的。”

说到此，道有炳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睨了一眼身侧的小六，阴测测地问道：“话说，为师之前教你的金钱爻练会了没？”

“呃......我......”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是这块料。平日里有点儿闲工夫，就只顾着围着那姓顾的小子打转了。”

小六连忙陪笑道：“嘻嘻，师傅，等最近忙完了，福包一定好好学，好好练。”

“得，别忽悠了，老道我可不傻。你啊你，根本就没这份心。哼，当初为师捡你回来，也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死劫，如今你死劫已祛，也着实不太适合咱们太玄门的修行了。”

小六一惊，颤颤悠悠地问：“师傅，您这是打算将我撵出宗门么？不要啊师傅，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道有炳满脸嫌弃地将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从少女手中抽出，“为师倒是想把你撵出去，但是很可惜，咱们宗门的符印一旦授予就收不回来了。”

“对吼。”

小六再次将两只小手托在下巴处，“不过师傅，话说回来，您当初可不是将我捡回去的，那是掳，强掳的掳。”

“嘿，好你个不孝弟子，这是蹬鼻子上脸呢？”

“哪敢，哪敢。嘻嘻，徒弟只是感慨，还好当初师傅您仗义出手，才让徒弟得以祛了身上的死劫，也才有了如今的逍遥日子可过。”

道有炳撇撇嘴，“你知道就好。不过啊......你这逍遥日子也快要到头咯。”

小六愣了愣，“师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道有炳不阴不阳地问：“怎么，你家公子没和你说？”

“说什么？”小六一脸茫然。

“那个人来了。”

“谁？”

道有炳：“......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什么？师傅，您快些说呗，就不要绕弯子了。”

道有炳再次抽出袖子，还不忘掸了掸上面的褶子，“说什么说，你没听过，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小六左右看了看，“师傅，您隔壁住的是公子，还怕谁的耳朵？再说了，方才您数银子的时候都不怕，怎么现在倒是忌惮起来了？”

道有炳话里有话道：“你，你这傻孩子，为师自然是怕除了你家公子另外的人了。”

“公子房里还有别人？”

“哎，废了好半晌功夫，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谁啊？”

道有炳：“......”心累，怎么这个问题又转回来了......

“师傅～”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六“哦”了声，刚要起身，却又沮丧地道：“不行，我不能去。这人既然公子没与我提，或许就是不想我知道。如今我这么大剌剌地闯进去看，着实有些不好。”

道有炳痛心疾首地道：“那你在这里逼问老道我，就没觉得不好？”

小六回避了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眨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继续问道：“话说回来，师傅，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知道？”

道有炳捋了捋脸颊边的白眉，“你以为为师我来东启是为了什么？”

“嗯......赚钱？”

“赚钱？！你当为师是市侩的商户吗？”

“还不是您天天起早贪黑的......”

“为师有正事！赚银子，那只是顺手的事儿。”

“哦，那您的正事是——”

“哼，当然是将福气那小子给揪出来，再好好揍一顿了。”

“福气？师傅，您找到大师兄了？”

“还没。”

“那——”

“不过想来也快了。”

小六崇拜地拍手道：“哇，这都是您算出来的？太厉害了！”

道有炳咳了两声，“是那姓顾的小子说的。”

“哦——”小六眼中的崇拜和惊讶褪去，她浅笑点头，一字一顿道：“所以，公子此刻见的人不止和他有关系，还和您要寻大师兄的事情有关系？”

闻言，道有炳的眉头不可察觉地抖了抖。

“而且，这人还不能被东启的人发现？”

道有炳眯眼，“福包，你老实讲，刚刚你是不是一直在装傻，且就是为了套为师的话？”

小六咧嘴一笑，无辜地说：“不不不，福包是真的傻，呵呵。”

“......”呵呵，你觉得他还会信吗？

“师傅，所以，您最近在城门口摆摊，也是为了与这人接头儿？”

“你自己猜。”

小六也没追问，而是认真打量了一番道有炳的神色后，了然地点点头。

道有炳：“！”他刚刚什么都没说，这福包怎么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这时，只听小六再次问道：“师傅，这人不能被发现，说明是个及其重要且好认的人物。然而，由您来与其接头儿，说明......他很信任您？”

“不知道，别问我。”

谁料，小六又是看了他两眼后，点了点头，又喃喃道：“那就多半是......西陵的人了。”

道有炳满目震惊，“......有......这么好猜吗？”

“还行。”

“......”

道有炳觉得，以前他一直嫌弃福饼和福袋那两个小子笨呼呼的。直到现在，他摊上了这么个装笨，还给自己设套的，才恍然发觉原来真笨才是真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