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跟着圣女,疾步去了主殿,却不知身后仍在圣女寝殿的艾比,盯着她的背影,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墨墨!”
主殿,位于神庙更深处,大祭司与族长的居处,但族长很少出现在主殿,
青芜抬首,长长的陡峭天梯尽头,有一座七层的塔型建筑,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冒出顶部的塔尖,
那里,才是族长常年闭关的地方。
她垂眸,径直走向主殿的方向,中途碰见扮作主殿守卫的鬼冢,
四目相对,鬼冢没做停留,青芜默契地垂首立在一旁,
果然很快便看见以玄策为首的长老殿一行人走出来,跟在最后的祭酒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声音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是质问,不带半分兄长的关切,
青芜行了个礼,恭谨道,“回兄长,圣女被传唤而来,我和祭红一起来的。”
祭酒点了点头,又看一眼青芜的腿,问,
“这么多年了,还没好?”
青芜愣了一秒,像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关心自己,眼底浮动欣喜之情,
随即又想到什么,后退了两步,将受伤的那只腿微微往后收起来,
“是给兄长大人丢脸了,祭青会好好注意不被发现。”
祭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随即离开。
青芜凝了凝眸子,果然同玄芷说的那样,祭酒根本不在乎祭青死活,
在他眼中,胞妹也不过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但到底是他的胞妹,如果被人知道祭青是个跛脚,只会让他完美的名誉受损,
不过,正是因为祭酒是这样的人,反而让青芜放心不少,
祭酒,可是她老熟人了,在昆克城将小野打到只剩一口气,
小九还杀了对方两个同伴,这一笔血债,总是要好好清算的。
“跟我走!”
鬼冢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侍女的装扮,连身高都很完美的掩盖了,
就是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了些,
“我是不是该提醒你,虽然玄芷回来了,对于神庙的侍女来说,不是会要了自己性命的紧急事态。
你挂着一张出殡脸,要给谁看?”
鬼冢走在前,突然转身,说,
“原本她是准备放下过去,和我一起离开神隐的,临上飞行器前,我没有如约出现,她等来的是神庙的追兵。”
青芜轻啧一声,“原来如此,我理解,毕竟用了这么老套的剧情去算计一个可怜的女人,你果然是个畜生!”
鬼冢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怒,用放荡不羁的笑来掩盖心中的情绪,
“坏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的确是我不够敬业,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青芜弯了弯唇角,问,“我是外星人嘛,脑回路和你们不一样很正常,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她暴露?”
鬼冢虽然觉得她安慰人的方式有些特别,还是说,
“因为消失的族长神印,在玄芷手上。”
青芜凝眸,“所以你觉得是艾比开始行动了?”
鬼冢说,“是的,当时我想了很多,既然他将神印放到了玄芷手上,
那他必定早就知道了玄芷回来,玄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艾比手上的一枚棋子。”
青芜轻声道,“而彻底毁掉一枚暗棋,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她暴露在阳光之下。”
青芜点了点头,鬼冢完全是站在理性的角度去处理这件事,
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因为任务需求,自身的情感和理性都在不断相互斗争,
最终,他依旧是会选择理性的人,
所以,作为帝国长官她能在联邦潜伏二十年,玩转无间道,
但,他这一次,好像翻船了,某种程度上说,比被君临识破那一次,更惨一些。
青芜叹一口气,“鬼冢,说到底你还是良心未泯。”
鬼冢走在前面,没有说话,青芜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再说什么。
等到两人到了主殿,发现玄芷挺直了背脊站在殿外,
一袭黑色长袍,站在一群面色肃穆的白袍仙人面前,面色无惧,
她面前有一百三十八级阶梯,阶梯尽头,是大祭司的神座,
座上的大祭司,如在圣女殿中一般,有着极年轻的面庞,
气质沉稳强大到让人能忽略他原本俊朗年轻的面庞,
神杖在手,不怒而威。
青芜和鬼冢对视一眼,看见有人将神印送到大祭司身边,
大祭司只是看了一眼,便确定是真正的神印,随即,问道,
“玄芷,你可知罪?”
大祭司漫不经心地抬眸那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心颤,
就连左右坐着的七位长老和圣女,也跟着收了声,
而修为最低的玄芷,更是感到喉间一甜,溢出一口鲜血,
场面肃静,空气凝重,每个人的都呼吸小心翼翼了不少,
“我没有罪!这不是我偷的!”
玄芷同样沉静,她擦干净嘴角的血,直视大祭司的眼睛,
“祭天大祭司,东西不是我拿的,就不是我拿到,事情不是我做的,我绝对不会承认!”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玄芷是个硬骨头,
百年前的极刑之下,仙根寸断,内丹被生生挖出,也不见她服软半分,
今日的场景宛如当年,却又不似当年,
现在的玄芷,对神隐,对神隐仙道不再保有任何幻想。
大祭司继续发问,冷冷的声音像是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玄芷,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何要偷偷潜回神隐?”
玄芷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扫视了一番主殿每一个人的脸,
玄策的努力压抑的焦急和痛悔以及慈爱,祭酒的冷漠,各位长老或厌恶或严肃的表情
最终,定格在圣女那张冰清玉洁又带着恐惧的脸上,
“为何偷偷回来?”玄芷笑了,
一步一步,走上面前的阶梯,一百三十八级,刚好是她离开神隐的年岁,巧合得令人讽刺,
“我曾很多次幻想过如今的场景,幻想过有朝一日若是站在你们面前,我会说什么,又想说什么?”
“是诉说一百多年体会到了从云端跌落泥沼的屈辱和痛苦?”
“还是再一次为自己申冤?”
“又或者干脆承认了所有的一切,求你们念一念情谊,给我一个重返神隐的机会?”
玄芷每走一步,都因为越来越强大的灵压而举步维艰,
走到一半,洁白的阶梯上留下的血色脚印触目惊心,但她咬着牙,一次次爬起来,
踉跄着,挺直了背脊往上,
很快,她的七窍都流出鲜血,体内的灵气终于抵抗不住外部的压力,开始横冲直撞,
这很危险,她很快将会内丹破碎,肉体爆裂,
但她没有停下来,她挑战者神隐的权威,
“大胆玄芷!退回去,这不是你能踏足的领域!”
一声来自神庙深处的低呵,声音苍劲有力,蕴含的气势将大祭司也生生压下半截,
青芜抬头看向塔尖,这声音来源,想必就是神隐族长了。
玄芷被这一声瞬间断了全身灵脉,但她没有倒下,眼神坚定,一步步往上走,
她跨越的,不是神族的阶梯,是她曾经走过的,自以为傲的仙道,
“玄芷,不从!”
今日,她要一步步弃了这仙道!
阶梯尽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各位长老和圣女,以及在场的神隐人好似已经忍受到了极致,
大祭司虽然没说话,眼神也冷了几分,灵压更重,
玄芷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七窍血流不止,单手压在阶梯上,五感顿失,
青芜狠狠闭了闭眼睛,身旁的鬼冢拳头紧握,指节作响,青筋暴起,
她提醒道,“鬼冢,玄芷现在顶多是个地玄境,能扛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鬼冢眼中寒气渐深,青芜抿了抿唇,说,“但你先别冲动,再等等我们一起动手。”
鬼冢咬了咬牙,说,“好。”
另一边,玄芷倒在血泊中许久,竟然又缓缓蠕动身体踉跄站立起来,
“我!玄芷!如今对你们无话可说,这仙道我今天便弃了!”
“这神隐,我玄芷便退了!”
她一字一句,震慑人心,
一字一步,最后站在了大祭司面前,盯着大祭司的眼睛,咬着牙凭着最后一口气道,
“要杀要剐,随便!”
大祭司面无表情地看着玄芷,双眸却微微闪动,眼中有别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但没说话,
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就连不断往玄芷身上泼脏水的圣女也不敢说话了,
玄策把心一横,大手一挥,
“来人!把玄芷给我押到天牢,等候处置!”
与此同时,正准备出手的鬼冢也被青芜拉住,“去了天牢好,至少人暂时安全了。”
鬼冢生生压抑的怒火没处发,将身边的石柱捏了个粉碎,
那一边,压住玄芷的人才发现,她虽然圆睁着双眼,但身体僵硬,气息微弱,
离神魂魄散,也就只剩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