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们去哪儿?”
改头换面的袁若兰,一身白色的衣裙穿在身上,亭亭玉立,宛若皇室公主,坐在马车上蠢蠢欲动,好奇的东张西望,没有一刻安宁。
袁战笑眯眯的看着新收的这个小徒弟,暂时也忘却了其他的烦心事情,反问道:“你想去哪儿?”
袁若兰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说:“我想去石头城。”
“石头城?”
袁战好奇的歪起了脑袋,问:“为什么想要去那里?”
袁若兰顿时耷拉下脸来,好像想起了一些往事,神情悲戚,说道:“我娘说她从小就在石头城长大,后来遇到了爹,就跟着爹去了南阳,一待十几年,中间就回去过几次,再后来就到了凉州……”
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眼圈又开始泛红。
袁战连忙干咳了一声,道:“好啊,那就去石头城,我也正想去那里开开眼界呢。”
“真的?”
袁若兰一听差点儿蹦起来,脸上终于又露出喜色。
袁战点点头,吩咐车夫道:“老哥,我们不去琅琊了,去石头城。”
车夫老刘答应了一声,长鞭一甩,健骡放开四蹄,快跑起来。
这位赶车的就是运送若兰父亲灵柩的驴车老汉,下山以后一说,他很乐意为袁战跑这趟远差,只是驴车太过简陋坐着不舒服。
袁战看他人不错,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挑三拣四的,就又转回城里自己掏钱买了一架骡车,把老汉的驴车送给一个穷人,三个人就登上了骡车上了路。
袁战本想带着若兰去琅琊,听她提到石头城还有外公外婆,就想起了当年和魏无忌的谈话,于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西晋已经没有几年的寿命了,接下来的东晋会一直待在建邺城,此时去石头城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路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师徒二人就当是游山玩水了,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上一两天,若是有上好的风光可供观赏还会多留个一两天,然后继续上路。
走走停停,一晃就是半个多月。
这时,他们已经距离洛京不远,路上行军的军队也终于变得多了起来。
老刘是个老江湖,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找同行打听当地的形势,趋利避害,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这天中午,在一处集镇上,三人用过午饭,要了一壶茶,正喝着呢,忽然从镇外开来一支大军。
骑兵先锋在前面开路,遇到几个行动迟缓的商贩没有来得及避让,上去挥起马鞭就是一顿乱打,打得商贩们哭爹喊娘的,东西也顾不上了,抱着脑袋四散逃命。
军兵在马上哈哈大笑,然后扯开嗓子吆喝着让百姓让路,若是挡了大军,格杀勿论。
吓得百姓们纷纷关门闭户,一家人躲到后院的房间里不敢出来了。
袁战所在的客栈里,掌柜的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催促袁战他们快走,连饭钱也不用给了。
老刘不干,就道:“掌柜的,你不能这样嘛,现在撵我们出去不是让我们送死去吗?这样吧,我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等他们过去了,再走不迟。”
见掌柜的还是不同意,只好说道:“行行行,多给你些银钱总行吧。”
掌柜的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过去关门,忽然又叫了起来:“坏了,你们的车子,等大军过来怕是要被抢走了。”
老刘一听反应过来,也没跟袁战打招呼就冲出门去了,拉着骡车从偏门往院里赶。
掌柜的没有抓住他,吓得脸都白了,一边不迭声叫着:“不就一辆车嘛
,你这是要作死啊。”
连忙指挥着伙计上了门板,把老刘给关在了外面。
关上门以后还有些不放心,几个人趴在门缝里往外面偷看,不一会儿就叫了起来:“坏了坏了,公子爷,你家的老把式被官兵给抓了,你们快点想……”
回头一看,却发现袁战不见了,只剩若兰坐在那里,同样惊奇的看着外面,好像她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呀,小姑娘,你家大人呢?”掌柜的一脸懵逼的问。
若兰嘻嘻笑道:“我不知道,刚才还在这里呢,掌柜的你知道我师傅去哪儿了吗?”
掌柜的愣愣的看着袁战刚才坐着的空座,忽听身后伙计叫道:“掌柜的,你往哪儿看呢,那位公子爷在外面呢。”
掌柜的连忙转过身,趴在门缝上往外一瞧,果然见袁战就站在骡车跟前,正指着两匹马上的官兵让他们走开,老刘则赶着骡车正往后院走。
掌柜的看到这里替袁战捏了一把汗,心说你这书呆子读书读傻了吧,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啊,还不快点儿逃命。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两个官兵竟跟两个好好先生一样,听袁战说完,傻了吧唧的对视了一眼,掉转马头,真的走了。
掌柜的既惊又喜,见官兵走远了,连忙叫伙计卸下门板,露出一条门缝,请袁战快点进来。
袁战道了一声谢,走进店里。
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时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知道遇到贵人了。
这一位公子爷,肯定是京城里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所以官兵遇到他也得退避三舍,不敢找他的麻烦的。
袁战只是微微一笑,又让伙计送来了热水,师徒二人继续喝茶。
时候不大,就听官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起,少说也得上千匹快马飞快的朝镇子奔来,然后从门前擦肩而过,直奔东面奔去。
“掌柜的,京城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袁战问。
掌柜的连忙小跑着过来,回道:“公子爷,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京城里面又有人要造反了,把当权的赵王爷给赶了下来,这些兵是从西面开过来的,我猜是从巴郡派来的援兵吧。”
说完又劝道:“现在京城里乱的很,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公子爷要是回京,还得避开一些日子才是。”
袁战点头道谢。
就在这时,门外有几匹马忽然停下,从马上下来几个人。
袁战神识一动,透过门板向外看了一眼,道:“掌柜的,开门。”
掌柜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伙计,见伙计们都看着他,这才连忙问道:“公子爷,你要干什么,外面可危险的很啊。”
袁战一笑,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砸门,接着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叫道:“掌柜的,开门!”
掌柜的被吓了个半死,身体一哆嗦,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这时门外那人又开始砸门了,只是声音比刚才和气了一声,叫道:“掌柜的,不要害怕,把门开一下,我家王爷有事儿要进店里。”
一听是王爷,掌柜连忙指挥伙计道:“快快快,开门,开门。”
两个伙计连忙把门板卸下。
只见门外站着四位将官,其中一位年青人金盔金甲,气宇轩昂,正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们。
掌柜的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磕头。
成都王,颖,探着脑袋向店里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仍然坐在木桌跟前喝茶的袁战和
若兰,仔细一打量,感觉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
可是刚才军兵回报,明明有一个男子手持先皇御赐的令牌阻止他们行凶,那个人难道就是他吗?
袁战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还有疑虑,就微笑着欠了欠身,说道:“原来是成都王驾到,请里面坐吧。”
成都王吃了一惊。
此人好大的口气,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皇室贵胄,见到他也得老老实实的行礼拜见,更别说此人只是拿了一块先皇御赐的令牌了。
不过成都王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光是气量就非常人所能及的,闻言一愣之后,旋即露出了一丝笑容,迈步走进店里。
袁若兰早就站起来退到了袁战身后,神情有些紧张的看着成都王。
“阁下是谁,如何认得本王?”
成都王来到桌前,不坐,反问道。
袁战神色如常,回道:“在下刚才已经向两位军兵打问过了,知道是成都王大驾光临,这才出示玉牌,请成都王前来一叙。”
成都王这才释然,微微一笑,在袁战对面坐下。
掌柜的战战兢兢捧着一只茶杯送过来,放成都王面前就飞快的逃走了,别说趁机看一眼成都王的真容,就是瞥到两名护卫肋下的长剑都感到头晕目眩的,哪敢久留。
袁战执起茶壶,替成都王斟了一杯,道:“刚冲的新茶,成都王请赏光了。”
成都王倒也豪爽,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放下,这才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袁战道:“袁战。”
“袁战?”
成都王重复了一遍,又问:“令牌何在?”
袁战从袖筒里拿出令牌,放到桌上,推了过去。
成都王双手拿起玉牌,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确是先皇所赐令牌。可是……如果本王没有认错的话,这令牌应该是当年某位公主之物,如何到了你的手里。”
袁战对他的好眼力尤其钦佩,也知道他在试探令牌的来历,就道:“成都王不用怀疑,这令牌正是华宁公主所赐。”
成都王一听,果然点了点头,把令牌放回桌上,又向袁战推了回去,问:“阁下找本王有何事?”
袁战收回玉佩,说道:“在下偶遇成都王纯属巧合,但既然遇上了就想着有一言相劝,是以出示令牌,请成都王前来。”
成都王道:“请讲。”
袁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为天下苍生计,想请成都王返回属地,不要参与战事。”
成都王皱了皱眉头,问:“为何?”
袁战透过门面看向外面,悠悠神往,说道:“八王之乱,没有赢家;螳螂捕蝉,黄雀在侧。”
话音刚落,就听嘡啷一声,成都王身边一直眼神阴鸷盯着袁战的将军,拔出肋下宝剑架在了袁战的脖子上,叫道:“大胆狂徒,妖言惑众,本将军现在就一剑砍了你,你信不信?”
袁战连看都看他一眼,脸上神色无动于衷,自顾的端着茶杯又品了起来,仿佛架在脖子上不是一把宝剑,而是一根木棍。
这般神态,将军手中的长剑竟然压不下去了,只好求援的向成都王看了一眼。
成都王却没有表态。
袁战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们走吧。”
说完,一股大力突然释放出来,撞到成都王等人身上把他们推出了店门。
成都王瞠目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接着咣当一声,店门
自己关上了,只从里面飘出袁战最后一句警告的话:“行军可以,不要伤害百姓,否则,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