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柳元茵是如何进府的。
柳景武只当两个女儿关系好起来了,所以对于小女儿的出现,他并不觉的意外。
而其他人忙着为柳轻絮生产做准备,都无暇驻足,哪有时间管她这么个人。就是景胜和秀姑,见柳元茵同柳景武站在一起,还以为是柳景武把柳元茵带来的,只多看了柳元茵一两眼,也就继续忙去了。
卧房里,稳婆和丫鬟挤了一屋。
吕芷泉有过生产经验倒还镇定,但楚中菱就像自己要生孩子似的,不是问柳轻絮痛不痛,就是问稳婆孩子何时能出来。
稳婆摸胎的时候她也跟着去摸柳轻絮肚子,搞得柳轻絮既想笑又想骂人。
还是吕芷泉把人拉住,劝她,“菱儿,你别着急,这生孩子是有一个过程的,稳婆守着的,孩子该出来时自然就出来了。”
楚中菱盯着柳轻絮道,“听说生孩子就像鬼门关走一遭,而且疼痛难忍,我还听过别人生孩子,哭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为何妍儿哼都没哼一声?”
柳轻絮黑线,“……”
这死丫头,在这里是专门为了听她痛苦嚎叫的吧?
吕芷泉忍不住失笑,“还早呢。不过轻絮身体底子好,或许比寻常女子更耐疼,说不定生的时候也更容易。”
见楚中菱还要张嘴说话,柳轻絮忍无可忍,“楚中菱,我要吃东西,你给我去厨房张罗。”
楚中菱不愿意,“你不是刚用过午膳吗?”
吕芷泉道,“生孩子很费劲儿的,是要准备些吃食,好让产妇保持力气。府里人手虽够,但还是要看着些,秀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菱儿,我在这里陪轻絮,你去厨房张罗张罗。”
不是她们讨厌楚中菱,而是楚中菱在这里实在太吵了,并不利于产妇生产。稳婆和丫鬟不敢说什么,也就柳轻絮和吕芷泉敢指挥她。
楚中菱见这里确实没什么事可做,也就听了吕芷泉的话去外面了。
她一走,柳轻絮看着吕芷泉的肚子,略有些不放心,“小嫂子,都说产房污秽,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别靠近为好。”
吕芷泉摇头,并笑着安慰她,“产房里的那些所谓忌讳,我在生彰儿的时候就全破忌了。说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当年我生彰儿时可是好几个御医守在床边呢。连皇上都守在一旁,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不都好好的。有些人进不得产房,只是他们胆小而已,像我这样……没什么能再把我吓住。”
像她这样……
柳轻絮默然的看着她,没错过她大眼睛里闪过的那一丝伤痛。
她不知道这个小嫂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但生孩子连御医都动用上了,那绝非是正常情况。
吕芷泉继续道,“你别紧张,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只要及时说出来,稳婆会告诉你该如何做的。”
“也没什么不适,就是搁一会儿会痛一下。”
“这是刚起头,你把心放宽心,多想点开心的事,比如见到孩子时的情景,又比如同孩子玩耍时的情景,还有孩子长大以后的样子……多想想这些,你就会觉得受再大的苦都值了。”
“……嗯。”柳轻絮感激的冲她笑了笑。还别说,她一想到即将与两个宝宝见面,心里还真是充满了期待和激动。
不知道他们是儿是女,也不知道他们长得像谁……
这感觉好比买了彩排等着开奖,明知道自己会中奖,但就是不知道中的是几等奖!
听说孩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柳景武和楚坤砺两个老爷们也没守在产房外,而是找了个凉亭下棋打发时间去了。
楚
中菱出了产房,东瞅西瞅,也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烧水备食这些秀姑早就安排妥当了,何况还有瞿太后派来的人在忙活,她想插手都没机会。
不得已,她只能去找景胜,想问问景胜是否有派人去通知燕巳渊他们。
不过景胜负责府里安保事宜,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也没个确切的落脚点,她转了一会儿没见着人,正打算回鎏影阁。
突然,她发现一抹纤细的身影往碧落阁的方向去,对方不但靠着隐蔽的位置,而且还时不时四下张望,就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的。
柳元茵怎么进府了?
还往碧落阁跑!
她眉心一簇,心中生疑,遂也躲着悄咪咪的跟了过去。
自从碧落阁发现宝藏之地后,为了填荷塘以免宝藏被盗,燕巳渊和柳轻絮就搬去了鎏影阁。而填了塘的碧落阁变成了禁地,平日里被重兵把守着,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但此刻碧落阁却是一个侍卫都没瞧见,楚中菱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楚中妍就生个孩子而已,需要把禁地的侍卫都调走吗?这万一有人潜入府内趁机盗宝藏,那损失不就大了吗?
一路尾随柳元茵进了碧落阁,看她径直跑进那栋唯一的屋子里,她提起裙摆也跑了进去。
“你干什么?”一进去,她就忍不住呵斥。
“啊!”柳元茵猛地惊叫,正跨进第一道屏风的她回头看清楚来人后,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指着卧室的方向,着急地道,“公主您来得正好,奴婢刚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进了这里,好像不是府里的人,奴婢担心对方要做坏事,遂偷偷跟了过来。”
“有人鬼鬼祟祟进了这里?”楚中菱美目微眯,她不就是鬼鬼祟祟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小心翼翼地往卧室里头走去。
但卧室里干净整洁,不像有人来过。
柳元茵跟在她身后,也是四下认真查看,还紧张不已的道,“公主,这里的侍卫都调去鎏影阁了,没人守着可不行,奴婢先前是真的看到有个人影进了这里,为防对方偷盗,得赶紧把侍卫叫来才行。”
楚中菱直接吩咐,“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叫人过来。”
柳元茵又四下张望,谨慎地道,“公主,万一有人躲在这里,你一人在此会有危险的,奴婢觉得还是您去叫人吧。何况瑧王府的侍卫不全认识奴婢,奴婢担心他们不信奴婢的话。”
楚中菱想了想,也同意了,但临走时她也忍不住提醒柳元茵,“你到门外守着,别进这间屋子,不然少了什么物件,你说不清楚。”
“是。”柳元茵顺从的跟她出了房门。
楚中菱很快便跑出了碧落阁。
看着她身影消失,柳元茵抿紧的红唇倏地勾起一抹弧度。
不耽搁片刻功夫,她又重新跑进屋子里。
这巨大的屋子被分成三部分,小厅、书房、卧室。
她先进卧室,没任何发现后,又转向书房区,在书架的暗格中找到一只生了锈的铁盒子。
打开铁盒,看着里面明亮的镜子,她难掩狂喜,赶紧塞进贴身衣内,然后把铁盒子盖上放回原位。
楚中菱急吼吼的跑去鎏影阁叫人。
正好碰到景胜,她把碧落阁的情况一说,景胜赶紧派侍卫前往。
楚中菱也要去,景胜把她拉住,“公主,您还是留在鎏影阁吧,别乱跑了,要是真有贼人混进来,您没有功夫傍身,很容易出事的。王妃要生产,王爷又不在府上,小的或多或少会顾及不周,您要是有何闪失,小的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楚中菱想想,也觉得在理。
她这人什么都不怕,但就是怕死。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行,本宫就在这里帮你们看着些,免得有人趁妍儿生产时作乱。”
景胜笑了笑,带了一名侍卫快速往碧落阁去。
柳元茵从屋子里出来没多久,侍卫们就赶到了。
她焦急上前向他们说道,“你们快把四处搜一搜,先前我瞧见一黑衣人跑进了碧落阁,不知道他躲在了哪里,你们可千万要把他找出来!”
侍卫立马分散行动。
景胜后面赶来,柳元茵担心的话又复说了一遍。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捧着铁盒子从屋里出来,惊恐地道,“景总管,不好了,凤阳镜被盗了!”
“什么?!”景胜大骇。
大步上前一把接过铁盒,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另一名侍卫从左面跑来,同样惊恐地禀道,“景总管,小的们发现墙上有脚印,定是有贼儿进了府!”
景胜脸色很难看,当即扯开嗓子怒道,“给我搜!仔仔细细的搜!若发现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柳元茵低垂着眼帘,眸底悄然露出一丝惊疑。
还真有贼人?
转眼一想,她立马又不觉得奇怪了。
柳轻絮分娩在即,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柳元茵那边,她都能趁机盗取凤阳镜,又何况是别人呢!
只不过她运气好,这几个月同柳轻絮
.
和楚中菱打好关系后,瑧王府的人明显对她减少了防备。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得手。
她朝荷塘的方向看去。
曾经的荷塘如今被填成了平地,但留了一个通往地下宝藏的洞口……
如今凤阳镜已得手,他们姐弟拥有了开启宝藏的钥匙,这瑧王府的宝藏迟早都是他们的,就看后面元杰如何安排了。
但不管怎样,他们已经初战告捷,往后的事还难吗?
至于苗子说的让她想办法偷孩子一事,傻子也知道现在不是下手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柳轻絮肚子,等孩子一出世自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现在打孩子的主意,无疑是自寻死路。
“聂夫人,今日我们王妃生产,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小的以为,若无别的事,你还是回家去吧。等我们王妃顺利生下小世子,定会向你报喜的。”景胜开口驱人。
这逐客令换别人来听定会不悦,可对此时的柳元茵来说,那真是求之不得。
她理解似的点了点头,但离开前还不忘交代他,“景总管,王妃生完孩子,一定要记得向我报喜哦。”
景胜随后让侍卫带她离开了王府。
等她一走,他看了看空空的铁盒,两眼倏地眯成了缝,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放进铁盒里,接着捧着铁盒进了屋。
鎏影阁。
柳轻絮迎接着阵痛来临,可到了傍晚羊水都还没破。
两个稳婆虽然嘴上说着宽慰人心的话,可心里都暗暗的抓急。三月里,并不热,衣裳也不算单薄,但她们后背却渐渐的被汗液浸湿。
临到亥时,终于羊水破了,柳轻絮也迎来了最痛苦的时刻。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可真正这一刻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这哪里是痛,简直就是要她命啊,肚子里就像有只手在拉扯她的肠子,她摸不着看不见,连身体姿势都不能随心所欲,除了喊叫,根本没别的办
法宣泄这种疼痛。
稳婆和丫鬟也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合力才能控制住她动弹的身子。
“王妃,您忍着些,要不了多久孩子就出来了。”稳婆压着她脚,一个劲儿的哄她。
其实宫口还没开到一定程度,她们现在除了哄她也别无办法。
吕芷泉一开始还能陪柳轻絮说说话,可随着她疼痛难忍,根本听不进多的声音,她也忍不住着急起来。
出门问景胜,“派人通知王爷了吗?王爷何时能回来?”
景胜揪心道,“一早就派人去通知王爷了,但一直没消息传回来。”
吕芷泉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碧落阁的方向猛地传来惊天的呼喊声——
“不好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景胜神色一沉,立马就往碧落阁飞去。
吕芷泉也忍不住想跟去,可刚要出院门,就见一行人匆匆到来。
她脚步顿住,难得在人前臭起了脸。
“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是月玲珑和吴悠。
还有好些个丫鬟婆子。
一行人恭敬的行礼,月玲珑最先开口,笑盈盈的说道,“贵妃娘娘,听说小皇婶一整日都没生下来,我们母后不放心,特命妾身们前来,看看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说完,她还介绍起身后两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这是刘稳婆和张稳婆,她们可是接生的好手,小皇婶久久不能生下来,想必是里头的稳婆没用心,不如叫她们进去帮忙,人多些也能助小皇婶早些生下来,免得多遭罪。”
吕芷泉直接怒了,“你可知里面为王妃接生的人是谁找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太后的人!”
吴悠说道,“贵妃娘娘,您别生气,我们可不敢对太后不敬,只是大家都关心小皇婶,想着她能少受些罪,所以才想多送两个稳婆进去。你听听,小皇婶叫得多厉害,如此折腾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吕芷泉叉腰,怒视着她们,“你们的好意瑧王妃心领了,但闲杂人等不得进产房!”
见状,月玲珑也露出了不满,“贵妃娘娘,我们是为了小皇婶着想,你如此阻拦我们,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忍心看着小皇婶久久生不下来孩子而遭受罪苦吗?亏你平日里还与我们小皇婶来往甚密,竟在这个时候置我们小皇婶安危于不顾!若是让小皇叔知道了,当心问你罪过!”
吕芷泉捏紧了拳头。
她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要这些人敢动一步,她今日绝对要大开杀戒!
可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嗓音从月玲珑和吴悠身后传来——
“本王还没死呢,何时轮到你们替本王做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