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巳渊深深的看着他,“不知楚太子是如何发现楚皇阴谋的?”
楚洺修眸底浮出一丝痛色,“大湘豢养术士之事,天下皆知。对楚家历代先帝之举,我自幼便深恶痛绝。自我皇祖父过世后,我便集结朝中大臣,斩除术士,力求大湘不再受妖言惑语摆布。起初,我父皇鼎力支持,并将斩除术士一事全权交由我负责。我一直以为他同我一样痛恨那些术士,直到众大臣从玉燕国回去后,当我听说他们与父皇母后都被劫持……”
他顿住声,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
然后才沙哑的继续道,“斩除术士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做的,那舞毒之流劫住大湘帝后和朝臣,不向我报复,却要挟你们,且你们营救他们似乎没费吹灰之力,我实是不明白,那一场绑劫,舞毒之流究竟图什么?也是因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我偷偷奔赴玉燕国,然后得知了一切。”
柳轻絮和燕巳渊认真听着他讲诉,同时也观察着他的神情举动。
然后交换眼神。
巳爷抬手,端起酒壶,为他满上。
楚洺修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一饮而尽。
柳轻絮问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楚洺修苦笑了一下,“我并非躲着你们,而是不想见他。与其痛苦,不如不见,至少他还活在我心中。”
柳轻絮又和燕巳渊交换了一下眼神。
夫妻俩没再说话,只看着他抓起酒壶一杯又一杯的倒。
而对门。
萧玉航把人拉过去后,就闷头吃东西,只字不语,甚至头都没抬一下。
楚中菱跪坐在他身旁,见他又如在府中那般,顿时就落下了泪珠子。
“你要不想见到我,那我便过去了。”说完她就要起身。
“坐下!”萧玉航立马扭头瞪着她。
楚中菱咬着唇,擦了一把眼泪后,突然端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递给他,抽噎道,“都说街头的柳莺卖个笑便能取悦任何人,那我……”
她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酒杯便飞了出去。
‘砰噹’碎成了渣子!
然后手腕被狠狠抓住,那劲儿疼得她差点大叫。
婆娑的泪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铁青着脸,咬着牙溢道,“小爷我娶的是凤凰,不是莺莺燕燕!”
“我……”
楚中菱张着嘴想说什么,突然被他一扯,她猝不及防地扑在他腿上。
然后两巴掌落在她屁股上!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想气死我好早些改嫁?”
“……”楚中菱紧紧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怕被对门的人听见。
萧玉航是真被她气得不轻,可打了两巴掌发现她都没吭一声,他手掌举在空中,怎么都落不下了。
就这么僵了许久,直到趴在他腿上的人儿哭得浑身颤栗,他才深吸一口气,将她翻转身,搂着她脖子捂进怀中。
“玉航……我……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错哪了?”人是抱着了,可萧玉航还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我不该使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楚中菱抱住他腰身,哭得不能自已。
“还作践自己么?”他咬牙问道。好的不学,乱七八糟的她倒是无师自通!先是给他下药,现在居然拿自己跟那些卖笑的女人比……
“呜呜……不会了……你别不要我……”
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那冰凉的气息像千百根针一样穿刺着
萧玉航心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卷起袖口,低下头开始为她擦拭满脸的泪水。
感受到他温柔的举动,楚中菱眼泪掉得越发厉害,似要把多日来承受的冷落给发泄完。
“好了,不许哭了。”萧玉航再没有那一身郁气,有的只是心疼。
“呜呜……”楚中菱抱着他腰身不撒手。
而他也没推开,就这么彼此拥抱着,多日来的冷战算是拉下了谢幕。
楚中菱哭得厉害,可哭着哭着,她突然抬起头,含着哭声道,“玉航……我饿……”
萧玉航扯了扯嘴角。
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也饿!”
楚中菱哪会听不出他‘饿’的含义,倏地红了耳朵。
不过紧接着又听他说道,“你有孝在身,暂时饶过你。”
若不是因为她还在戴孝中,他才不会这般轻易饶过她!
桌上的菜几乎都凉了,萧玉航把伙计叫了来,重新换过热腾腾的。
小夫妻俩总算如常的坐在一起吃喝了。
先前抱着她,萧玉航就知道她瘦了,这会儿看着她消瘦的脸蛋,他心里也有愧,遂一个劲儿的为她添菜。
当然,他也没忘记问她,“大舅哥是何时来的?”
这问题先前柳轻絮就问过,楚中菱想起柳轻絮的误会,忍不住就同他说起来,“皇兄来了好几日了,前两日他约我在这里见面,不想被妍儿发现了,她没见过皇兄,还以为我背着你在这里偷汉子呢。你都没看到她之前有多凶,一个劲儿地质问我为何要背叛你。”
萧玉航,“……”
难怪他总觉得小舅娘这两日怪兮兮的,小舅舅也不断的给他安排事做……
原来是这样!
突然想到什么,他眼神不满地朝她剜过去,“既知大舅兄来了,为何不知会我?”
“我……”楚中菱低了低头,小声道,“你都不理我,也不来找我,我哪有机会告诉你?”
“还是我的不对了?”萧玉航板起脸。
“哼!”楚中菱撇开头。
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她也开始使小性子了。
萧玉航俊脸虽扳着,但还是不断的往她碗里添菜,“多吃些,别让你皇兄误以为我虐待了你。”
楚中菱扭回头,冲他噘嘴,“你虐待我的时候还少吗?”
萧玉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居然还记着以前的事呢!
另一边。
看着楚洺修将一壶酒都喝完了,柳轻絮才忍不住出声,“楚太子,喝闷酒解决不了事。”
楚洺修眼皮轻抬,瞥了他们夫妻一眼后,低沉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除非我与舞毒之流是同伙。”
柳轻絮轻咳,“我们也没那么说。”顿了一下,她又道,“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人死总得入土,不知楚太子何时为楚皇发丧?”
他国皇帝死在他们玉燕国,弄得他们朝廷都为此不安,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这位太子赶紧把楚坤砺的遗体弄走。
正在这时,一名少年闯了进来,冲楚洺修禀道,“殿下,娘娘所住的宅院烧起来了!”
闻言,屋子里的三人同时变了脸,被这突来的消息狠狠震惊到了。
紧接着,他们同时起身,纷纷朝外而去。
对门正吃着饭的萧玉航和楚中菱听到动静,好奇地跑出去,听说宅院失火,也是大惊不已。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处宅院。
大白天的失火,且火势异常凶猛,浓烟冲天,熏得朗朗青天都变了色。
周围的百姓虽不敢靠近,可在安全的距离内,也是围得水泄不通。
柳轻絮他们一行人还是走的别人家房顶才抵达宅院的。
上官淑兰和宅院里的下人全都在大门口。
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抢救,只能看着大火和浓烟将整座院宅吞噬……
“母后!”楚洺修上前,将被下人搀扶着的上官淑兰一把抱住。
“修儿……你来了……母后……”上官淑兰抬起头,颤抖的手轻抚着儿子的脸。
“母后,您什么也不要说,我都知道。”楚洺修对她摇了摇头。
他紧敛着眸子,朝大火的方向看去,抱着上官淑兰的手臂收得紧紧的,就连修长的身体也绷得又僵又硬。
楚中菱瞧着大火,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萧玉航也把她紧紧抱着,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火势上,而是在那对母子身上。
柳轻絮和燕巳渊则是表情一致,都沉着脸皱着眉。
这场大火,没造成人员伤亡,但却让楚坤砺的遗体化成了飞灰。
这结果……
是他们没料到的。
至于这样的结果是如何造成的,夫妻俩跟萧玉航一样,盯着那对母子,答案不言自明。
这宅院肯定是没法住了。
待火势下去后,楚洺修一言不发地带着上官淑兰去了他落脚的客栈。
而柳轻絮和燕巳渊也没跟去,随后便回了宫。
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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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听说宅院失火后,震惊得连‘瘫痪’都不装了,直接从龙床上蹦起,“依你们的意思,此火乃是上官皇后所纵?她这是想做何?”
就连吕芷泉都忍不住猜疑,“他们不会有别的目的吧?人死在玉燕国便罢了,如今连尸骨都在这里化成灰烬,上官皇后这般做,是否太……”
太什么,她没说出来。
但所有人都明白。
柳轻絮安抚地冲他们笑了笑,“皇兄,小嫂子,或许是我们想多了。”
吕芷泉揪心问道,“轻絮,你如何看?”
柳轻絮道,“上官皇后能亲自杀了楚皇,冲这一点就说明她不想让两国交恶。眼下她又亲自焚了楚皇的遗体,我想着其中应该有别的原因。”
燕辰豪锁着浓眉朝燕巳渊看去,“明日请楚太子进宫,朕要当面会会他。”
燕巳渊点了点头。
柳轻絮也不再说什么,因为不用问都能猜到皇帝大哥的用意。
这事尽早了结才能心安。
既然楚太子已经到了京城,那就必须当面把话讲清楚,免得将来横生枝节!
没办法,不是他们不信任人,而是被人弄怕了!
……
翌日。
楚洺修独自进宫。
燕辰豪亲自在御书房接待他。
没有朝臣,就燕巳渊和柳轻絮伴驾左右。
许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楚洺修没有同他们过多寒暄,直接道出一个消息,“我母后今日去顺和寺院了。”
柳轻絮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她去寺院做何?”
“出家。”
“什么?!”她忍不住惊呼。
就连燕辰豪和燕巳渊兄弟俩都惊讶得有些目瞪口呆。
楚洺修低沉道,“她要留在这里常伴父皇,我尊重她的选择。
”
这消息,柳轻絮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看破红尘的人她听说过,可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她实在难以相信。之前苏皇后去顺和寺院,那还是被逼着去带发修行的,可上官淑兰却为了一个男人宁愿剃发常伴青灯……
“楚太子,你都没有好好劝她吗?”她忍不住问道。
“她心意已决。”楚洺修眼中带着痛色,“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总比失去她好。”
“可是……”
“你们不必相劝,她留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楚洺修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如果可以,你和菱儿可常去看她。这些年来,她念叨得最多的便是失散的女儿。”
柳轻絮心里五味陈杂,但还是冲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会的。”
楚洺修随即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们在寻找舞毒,我也派了人手在打听他的下落。有关他的事,我想应该提醒你们一些。”
燕辰豪道,“楚太子请说。”
“舞毒之流最擅长密道,这是他躲藏的手段。再者,他若想卷土重来,必定会再屠伤无辜,如果哪地出现百姓无故失踪,你们务必多个心眼。”
听完,燕辰豪微微一笑,“多谢楚太子提点。”
楚洺修突然又看向燕巳渊,“瑧王殿下,听说你们有解蛊之法?”
燕巳渊没开口,只是朝自家皇兄看去。
燕辰豪关心的问道,“楚太子,你中蛊了?”
“不是。”楚洺修摇了摇头,“我只是怕遭舞毒报复。”
“……”
柳轻絮和燕巳渊都忍不住黑线。
这楚太子还真是……
燕辰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楚太子只是想防患于未然,还是想学解蛊之术?”
楚洺修看着他,倏地笑了。
然后拱手拜道,“还请燕皇不吝赐教。”
“哈哈……好说好说……不过……”燕辰豪笑着笑着突然话锋一转。
“我大湘愿同玉燕国修百年之好。”
“楚太子爽快,天子之范,真是后生可畏啊!”
“燕皇过奖了。燕皇之英明,洺修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燕皇天威,实是洺修之荣幸。”
瞧着他们你来我往地吹彩虹屁,柳轻絮暗暗地扯着嘴角。
先前还紧张兮兮的,这转眼就其乐融融,这两位皇帝真是咋看咋不靠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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