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秦肃当场摘掉自己的官帽,震得朱罡正一脸懵逼。
虽说武夫尚勇,却也最怕读书人这股子宁死不屈还要高喊都是你害死老子的宁把劲儿。
这时,工部侍郎褚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匆匆步入大殿中央。
撩起官袍一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圣上给微臣做主,昨日六扇门硬闯工部,无凭无据便抓了工部七名官员,微臣多次要求他们放人,但六扇门红缨堂堂主沈翼以及他的部下威胁恐吓微臣,扬言若微臣再敢阻拦他们抓人,就把微臣也一并押回六扇门大牢内。”
褚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
宣武帝朝左侧首位的年轻男子看去。
“八贤王,可有此事?”
站在人群首位,身着一身素衣道袍的殷扶苏神情淡然的朝褚逊瞥了一眼。
他轻抬脚步,一身道袍随风扬起,翩然若惊鸿。
文武百官纵使身为男子,也着实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养眼。
“回禀圣上,昨日六扇门的确抓捕了工部的七名官员,起因是户部被害的那二十六名押运差曾被下毒,这毒药正是水银。”
宣武帝眼神微眯,混沌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殷扶苏道:“水银乃是普通百姓禁止买卖之物,目前只有司天监和工部的人能接触到水银,昨日微臣的下属曾带人前往工部查阅账目,发现在户部押运粮草的前两日,工部恰巧曾有三石水银被送去南山皇陵,而被六扇门带走的这七名工部官差正是当日护送水银之人。”
宣武帝看向工部侍郎褚逊:“褚逊,八贤王所说可是事实?”
褚逊微垂着眼帘,脸上强装镇定。
“圣上,每月工部都要向南山皇陵输送数次水银,这次只是凑巧和户部押运差被害的时间接近,但这不足以说明那押运差被下毒的水银就是从工部流出的啊。”
殷扶苏润声道:“带走工部那七名官差乃是六扇门查案所需,若他们是清白的,事后自会放人离开,本非多大的事情,褚大人却非要将此事搬到朝堂之上,本王到是好奇褚大人为何如此紧张这七个人呢?”
一番质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褚逊今日的表现的确很异常,他何时如此体恤下属了?
“八王爷,您的属下可还威胁恐吓本官,本官纵使脾气再好,也不能让他人造谣生事污蔑本官。”
褚逊这番解释,是想表达他之所以如此气愤,是因为六扇门的人不仅抓了他的人,还敢当面威胁他一个堂堂二品大员,所以他才气不过在今日朝会当众向宣武帝大吐苦水。
殷扶苏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这一句原来如此,意味颇深。
八贤王入朝为官本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各派系人人自危。
大家都在猜测圣上让八贤王接手六扇门究竟有何目的?
不过很显然,这并非一件好事儿。
褚逊心里气愤,在八贤王面前也不敢再造次。
宣武帝捏了捏眉心,神情越发冷肃。
“八贤王,六扇门由谁追查这个案子?”
“红缨堂堂主沈翼。”
宣武帝看了殷扶苏一眼:“朕听说六扇门昨日从长平县接来一个小姑娘?”
殷扶苏面容平静的点头:“此人正是在长平县协助衙门缉拿劫持粮草真凶的孟长笙。”
宣武帝的目光转向另外一侧。
“太子,你在长平县逗留数日,对这个孟长笙可有了解?”
殷承瑾上前一步。
“回禀父王,孟长笙是个破案奇才,此次户部能将粮草如数找回,多亏有她的协助。”
“看来这丫头到是个破案奇才。王福,拿朕的御牌过来。”
“是!”
王福退下,须臾,便亲自捧着一块通体纯金的令牌走上前来,恭敬的递到宣武帝面前。
宣武帝伸手接过,面向殷扶苏道:“朕赐予孟长笙这块御牌,只要是涉及粮草一案,无论何地、何人,她都可凭借这块令牌前去追查。”
“不过你要告诉她,朕只给她七日时间,务必将那幕后主使给朕揪出来。”
殷扶苏眼皮微颤:“微臣领旨。”
圣上赐予令牌是扩宽了调查此案的权利,可七日期限却像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若七日之后孟长笙没有破获此案,那么,连带六扇门在内都会被圣上问责。
明里像是在帮六扇门,实则不过是一场考验。
是对于他接任六扇门的一次考验。
宣武帝看似威仪平静的面容下,实则藏着一颗多疑冷漠的心。
今日朝会,也让他再次看清了眼下朝堂的局势。
平日里为了权衡派系平衡,他最惯用的就是和稀泥这个招数。
谁也不偏颇,让他们自己去争斗厮杀,而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可粮草被劫这个案子让他突然惊觉到,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下朝后,百官顺着龙尾道缓缓走出太极殿。
人群末尾,两抹年轻的身影比肩而行。
“八皇叔,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入朝为官,我记得你的志向是得道成仙。”
“不入凡尘又岂能脱离凡尘?”
殷承瑾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嘲讽。
“听八皇叔的意思,是打算长期留在京城?”
殷扶苏一双清眸瞭望远处巍峨的宫门:“今早我进宫时,无意间发现城墙角落里有许多白蚁,城墙根部已经被它们腐蚀了大片,这座宫殿历经百年沧桑,堆砌的一砖一瓦都是能工巧匠们苦心搭建,看似牢不可破、水火难攻,可最终却被小小的白蚁筑巢建穴、啃食的千疮百孔。”
殷承瑾眉目紧蹙,清冽的眸光盯着眼前出尘绝世的男子。
八皇叔这暗喻所指什么,他听的明白。
这皇宫城墙暗指大夏王朝将近三百年的基业,而白蚁则是暗讽如今朝堂上的混乱纷争。
任谁都看的出朝廷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若不及时清理内乱、肃清超纲,这大夏很可能就要走前朝的老路了。
奈何他虽贵为太子,但母后早薨,陛下又宠幸宸妃赫连氏,连带着赫连氏所出的一对子女也颇为宠爱。
若不是他是嫡出,只怕这太子之位早就被殷承赫抢了去。
“八皇叔可有灭除白蚁的办法?”
殷扶苏挥了挥袖袍,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
清风吹动那一身轻薄道袍,衬的他像是即将驾云而去的谪仙。
身影缓缓朝阶梯下走去,只留下四字。
“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