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炮组并不知道有友军被纳入到炮击范围中,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改变既定的炮击指令,一旦兽群从侧翼突破,开始分化席卷,不仅是整个连队会遭到背刺,他们自己也会被兽群冲击!连队有两挺重机枪压制,他们有什么?迫击炮平射吗?
“预备!”
“放!”
“预备!”
“放!”
士兵戴着露指手套,搬出炮弹,弹药箱里填充稻草随之颤巍巍跌落。炮弹转交给装填手,他抓着炮弹,定在炮口之前,大喊一声“预备!”,炮手随之喊出“发射!”
一个心跳的瞬间,这枚炮弹即是落进炮管,砰然爆音后,这枚承载了一丝胜负希望的炮弹越过千米之遥,越过苦苦煎熬着的步兵,越过深沉灰雾中时而咆哮时而撕扯的变异兽,旋即,炮弹中的烈性TNT骤然引爆。
雨水和着泥屑溅射到沈如松脸上,莫大的震动颠醒了才昏迷过去的沈如松。
“咳咳~”呛出的血积在半罩式防毒面具里,他疯狂地扒拉开,一股鲜血漏了下来,他一边吸着自己的血液和呕吐物,一边费尽力气踉跄站起,仅剩的本能带动着他往前跑去,他没有忘记拽住李皓的武装带。
眼前是恍惚模糊不堪的光晕,强烈的震动叫他跌倒了一次又一次,但他每次都坚强站起,从十二岁开始的军事训练将战术动作烙印到了他的肌肉和骨髓里,哪怕是像这样是几乎丧失了观感,残留的记忆本能还是带着他奔行。
“是班长!”
“班长!”
已经退回去的士兵们举起枪灯,刺破黑暗看到了蹒跚的沈如松,慌忙地叫着掩护,霎时间周遭火力全部集中起来,不管到底有没有变异兽跟着,反正就是沈如松身边疯狂扫射,拼命掩护着战友去接应他们敬爱的班长。
“医疗兵呢!医疗兵!”
“徐胜男!罗虹!过来!”
接应过沈如松,李皓两人,看着他们满身满脸伤痕的凄惨模样,杨旗顿时慌了,他跳了起来,疯狂寻找着两个女医护兵,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两人在紧急急救,原来她们俩始终没有脱队。
徐胜男半跪在沈如松身边,拆掉他支离破碎的胸口防弹板,发现数枚弹头嵌在了防兽垫里,她暂时没有发现有明显伤口,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上止痛针。
雨水顺着盔檐流泻,体格纤细的徐胜男背上扔掉所有装备只带了枪也快有二百斤的沈如松,而罗虹扛着更重的李皓,两个女兵用尽浑身力气背着他们向连队车辆跑去。正在通场的机枪军车奔驰过,炽热的弹壳掉到她们脚下,咫尺之外,几名士兵喊叫着跑过,短停射击又投出手雷,大喊着:“补位补位!”
三四百米的距离仿佛有半个人生那么长,当徐胜男和罗虹跑到连队车辆也就是核心防御圈时,看到战友接应过伤员,两个女兵顿时累瘫在地,短暂呼吸过几口气,徐胜男又拉着罗虹挣扎爬起来,她们没到休息时候!她们是医护兵,必须去救治!
给沈如松肩头旧伤补上一次封闭针,徐胜男接着急救其他送过来的伤兵,但凡是伤者,无不是肢体残缺,那些被变异兽扑倒的士兵,稍微反抗不及就是半个肩膀半截手臂被活活啃下来,能惨叫出声已经算情况好了。
“按住他的手!按住!”一股鲜血飙到了徐胜男脸上,她没空抹一把,而是咆哮着叫罗虹继续紧紧按压住痛得拼命挣扎的伤兵。
在断臂的痛苦下,不论是吗啡还是其他药品都变得无力,在卡车车厢里,只有一只手电筒做光源,伤兵躺在临时充作手术台的长板凳上,徐胜男握着止血钳,瞪大了眼睛寻找濡滑溜动的血管,她必须先灼烧止血点,夹住血管才能真正阻止住大出血,不然用不了十分钟,伤员就要流光血!
“下一个!”好不容易完成了手术,徐胜男自动忽略了枪炮声,处理了重伤员,才轮到轻伤员,她们俩合力扶住起一个还能走动的伤兵坐下,等到这人脱下防毒面具,她们俩瞬间呆住了。
“李皓!”
“我让罗虹给你优先清理了!”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李皓伸出手,他的左手掌赫然只剩下一半,这个平时永远在嘻嘻哈哈的小伙子面色苍白无比,右手紧紧捏成拳,嘶声道:“后面……后面嘛。”
没时间说更多了,徐胜男剪开被绷带随便裹住的左手掌,她咬着小电筒照亮,发现伤口截面已经青黑肿胀,甚至在流脓!
“狼毒!”徐胜男叫道,她愤怒地转头看向罗虹,咆哮道:“你为什么没打血清!狼毒不能先止血,要打血清!”
“是你让我裹的!”
“我没说!”
两人争了几句便停嘴,这不是争执的时候,徐胜男沉默拿起手术刀,水壶倒水清洗掉血沫残渣,看着李皓眼睛说道:“我要切掉你半个手。”M..
“不是整只手就好。”李皓勉强挤出个微笑道。
徐胜男沉默切除着极速病变的血肉。一部分鬃狼的牙齿会想蛇牙那样是中空的,带有狼毒,虽不至于是七步倒毙,但后续会引起极度严重的并发感染,必须第一时间清创。止血只会把毒素带的更深。
“剩……嘶,剩了三根指头嘛。”李皓看着自己半截断掌,断断续续道。
另一边,挨了自己人一梭子但幸运挡住,只是胸闷气喘的沈如松终于成功整队,他简单点过2班人头,除了三个在急救的,依然缺了一个人。
“俞有安呢?!”
沈如松盯着邓丰,问道,后者摇头,而沈如松也没法追问,混战如此,谁能看住谁?
依靠炮火掩护,向连队侧翼袭击的兽群到底被遏制了,陷入乱战中的部队尽管一时编制崩解,但凭借着纪律性和显目火光,士兵们还是自发向连队靠拢,但到底处在什么位置,就是个问题,不到天亮或者是战斗结束根本搞不清。
沈如松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刚想开口说加入进入战位就地固守等待命令,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强烈无比的爆炸声从背后传来,他吃惊回望,发现炮组所在方向赫然冒出冲天火光!
“怎么回事!”
“炮火停了!炮火停了!”
“它们又过来了!”
通讯器内骤然吵做一团,呼救声、要求支援声、询问声不绝于耳,沈如松呼吸中带着痛,他望向火光迅速消减的后方,愈发强的心悸感升起。
这种呆滞只持续了几秒,沈如松忽然反应过来,他四处转头寻找着连长或者排长,他循着机枪声跑过去,看到握着步话机吼叫询问的连长。
“炮组!炮组!回话!”
“雷达站!雷达站!请回话!”
沈如松待在一旁,紧张地扫视周围,尽管炮火停了,但成功建立起的环形防御圈还在坚强支撑,那些最危险的畸形种在一开始就被迫击炮优先点名处理掉,剩下的畸形种放弃正面进攻,还在不断尝试从侧翼席卷,不过屡屡被游动中的猛士车打断。
“必须弄清后面发生了什么。”连长扔下步话机,对着赶来的沈如松叫道,同时他也看到了赶来的许博然。
“1排长!”
“到!”
“点齐人,接应炮组!随时报告情况!”
“是!”
许博然看了眼拎着枪的沈如松,在通讯器呼叫着其他班长集结,命令沈如松先行向炮组所在地赶去,一路上尽可能收拢人手。
沈如松啥都没想,跑过急救车,拉出了刚手术完了两个女兵,看到李皓是伤了左手没多大,问了句便叫他速速归队。
登上满是血腥味的急救车,沈如松用车载电话呼叫着炮组,油门踩到最底,他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刻,他却在远离前线?
暴雨像是稍稍减弱了了一点,雨刷器功率开到最大但仍然抹不开雨水,沈如松实在看不清,只得打开车灯。
炮组始终没有回答,沈如松心悸感随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变得愈发强烈,没待他说话,坐旁边的邓丰忽然抢过方向盘,猛地左向打死!
“你……”沈如松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卡车便轰然冲下了土路,撞向树林里,就在变道的那刻,土路前方轰然射来数枚炮弹,将土路炸出偌大泥坑,若是不拐弯,卡车立时就要当场炸碎!
“炮组!误击!你们打错了!友军!”沈如松强忍着恶心感,抓住车载通话器喊道。
“没炮组了傻子!”邓丰一把打掉了沈如松通话器,拎起枪跳下车,用自己的肩头通讯器向连队报告道:
“连队连队!1排2班!炮组遇敌已被消灭!我们正在夺回!注意来袭炮弹!重复!后方遇袭!注意来袭炮弹!”
沈如松听罢脸色刷的发青,他太清楚此时背后遇袭是什么结果了,兽群偷袭了炮组不是最严重的,野兽可不会操炮,刚才射来的炮弹说明是人类敌人,这是两个性质的战斗!
他们落到了诱饵里了!
沈如松顷刻间想通了关节,他立马抓住通讯器,歪头喊道:“雷达站可能失陷!雷达站已经失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