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雨后阳光

时间快速地流逝而过。

之前才刚刚见到天色亮起，现在却已经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得力于事前的安排妥当，以及事后的秩序维持，云阳城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混乱场面，大街小巷之中渐渐也有了人气。

最关键的是，城门终于打开了。

虽然此时街道上依旧有官兵巡逻，城门的出入也需要经过重重审核，但云阳城总算开始回归到正常的模样。

不少原本只是路过云阳城的游人，进城办事的附近乡镇村民，以及需要外出谈生意的行商们全都迫不及待地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队。

等着审核通过，出城之后，该干啥就干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因为审核十分严格的缘故，出城的队伍人数一直见不到快速减少，大家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太阳底下，被高温笼罩，进而口干舌燥，流了一身大汗。

有聪明的小贩见到了商机，干脆就在出城队伍旁边摆起了小摊，以平常两倍的价格贩卖清凉解渴的饮品和耐嚼耐吃打发时间的小零嘴。

队伍之中，一名身躯佝偻的老农看了眼身后之人端着一碗刚买来的冰镇酸梅汤，下意识舔了舔舌头，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可惜，干瘪的钱袋子难以满足老农的渴望，他只能够从行囊里拿出一个水壶和干饼，一边吃喝着，一边幻想着那是酸梅汤和美味小吃的味道。

过了许久之后，出城的队伍终于有所前进，轮到老农接受审核，他对着官兵露出淳朴且讨好的笑容，说出自己的籍贯信息，之前为何进城，现在为何出城之后，便被允许放行。

出城之后，老农露出了由衷的喜悦之色，似乎是在高兴终于能够回家一般，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一路走过，居然越过了不少提前出城的人。

等行走一段路程后，一座小山拦在了老农的面前。

但上山的困难似乎丝毫没有浇灭老农此时的热情，只见他一路向上，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

正巧此时，天公不作美，一道惊雷划破长空，降下了一场大雨。

老农虽然有心想要赶路，但又不想被大雨淋成落汤鸡，只好赶快进入庙宇中躲雨。

庙宇的内部就如同它的外表一样，破败不堪，就连最重要的神像都已然惨不忍睹，上半身全摔在地上成了碎块。

唯独还剩下一块木制牌位，为这位山神留下了最后一点的尊严。

“靠，这什么鬼天气啊，大雨说下就下。”

一个青年骂骂咧咧地跑进庙宇，与老农对上了视线。

但似乎是发觉青年衣着不俗的缘故，不想多生事端的老农立马便怯生生地垂下头，开始收集地上可以用来燃火取暖的木头。

不过等木头收集齐全之后，老农却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点火用的道具。

“怎么了？忘记带火苗石吗？”

青年好奇地问道。

“我借你吧，正好我也懒得自己弄火堆，跟你坐一起烤火取暖好了。”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老农连忙说道，“俺身上脏得很，不配跟公子坐一起。”

“这些木头公子你先用着，俺再另外找些就成。”

青年豪爽地大手一挥：“没事，我不计较这些！”

说罢，他就坐到了老农的身旁，拿出一块刻有红纹的石头。

“怎么样，我自己做的小符具，你给评价评价水准。”

“………………”

老农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随后接过火苗石，眼中露出不屑：“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老古董，更喜欢叫这东西不入流的小玩意儿。”

“而你连这个小玩意儿都做得马马虎虎，完全不像是你这个层次的符师应有的水准。”

闻言，陈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么严格的吗？”

“你见过我的作品，那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水准，寻常的符具工匠大师，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老农，或者应该说是吴老翁，他面上露出了自傲的神色。

若不是受限于资源，他完全有成为一位工匠宗师的能力。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陈奇问道，“我明明看见你被打得灰飞烟灭。”

吴老翁面露诧异：“你没有看出其中的隐秘，居然就跟了我一路？”

“我有特殊的探查技巧，一眼就看出你不对劲，”陈奇轻笑着，“也算你倒霉，我的感知范围刚好扩大了一截，你就偏偏在范围边缘走过。”

“那里足足隔了有五条街。”吴老翁惊愕说道。

陈奇耸耸肩：“人倒霉起来就是这样的，喝凉水都塞牙缝。”

“那你的运气一定很好。”

吴老翁无奈摇头。

他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没想到最后居然败在了“运气”两个字上。

也对，他要是运气够好的话，当年研究神赐之力也不会败露，结果被六神教上下追杀，耗费了几乎所有底牌后，这才侥幸假死脱身。

而这一次，他又用了同一种脱身技巧，却转瞬就暴露了。

“之前灰飞烟灭的那个，的确是我，但却也不是我。”吴老翁说道，“我身边一直跟着一名老仆，是我最忠心的手下，但实际上，他其实是我机缘巧合制作出来的身体备份。”

“我搭配神赐之力，在老仆的体内种下了特殊的符纹，一旦我死亡，我的灵魂就会在老仆体内重生，当然，这有距离限制。”

“这看似是一种永生的手段，但先不说我无法批量制作可以容纳我灵魂的身体备份，单单就说每次的重生，会使得我灵魂受损，就足以让我在肉身寿命抵达前，灵魂干枯而死。”

“总的来说，这是个有些鸡肋的手段。”

吴老翁如此说道，但语气中不乏自傲之意。

他确实是天纵奇才，盖世妖孽般的人物，只是运气实在差了点。

如此备份重生的技术，纵使是六神教中，代表灵魂神派系的法王，也不曾做到。

“原来是夺舍重生，难怪了。”

陈奇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吴老翁现在是黑色的生命之火，会引起“人母之子”的反应，因为他大大地违背了生命造化的常理，被定性为了邪道。

“夺舍？这叫法有点意思，”吴老翁点了点头，“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接下去你又要怎么办？”

“你应该清楚，我现在没有与你作对的打算，不然之前在城里，我就应该与你拼死一搏。”

陈奇嗤笑一声：“说得你好像打得过我一样。”

“……是，这我承认。”

“但你既然一直没对我动手，那就说明我们还有缓冲的余地，我有多少价值你应该很清楚，放我一命，我可以奉你为主，为你效力！”

吴老翁语气热切地说道。

“你不是快死了吗？”

“只要你收下我，那我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陈奇想了想：“是那张铁片？”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吴老翁面露诧异，他接连刷新过几次对陈奇的认知，此时已然觉得陈奇来历神秘，传承高深，但没想到陈奇依旧不知道那张铁片是什么。

“那是一张符书，上面刻有地级炼符，只要你借我一用，我就有有把握突破到地符师境界，这样我便能活得更久了！”

吴老翁声音中略带狂热，对于经受多年寿命之苦的他而言，这张地符符书，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地符？”

陈奇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没想到这般珍贵，足以在双生界建立出一个千年世家的宝物，居然在穿越第一天的时候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也难怪吴老翁会一直在暗中对他有所图谋。

“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初怎么会在王斌的手上？”

陈奇提问说道，但刚才还很配合的吴老翁现在却是缄口不言，仿佛是在无声地表示，他可以托付所有的秘密给陈奇，可前提是陈奇必须放他一马。

“不说啊，那以后都不用说了。”

陈奇撇撇嘴，给吴老翁下达了最后判决。

“等等，你真的这么狠心？！”吴老翁面露惊色，“你跟了我一路，肯定有所图谋，是不是想问关于我的两件作品？！”

“放过我，借我地符，我会奉你为主，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的！”

陈奇无奈摇摇头：“我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在套出你的所有秘密前，先留你一条小命。”

“可惜，我妈忍不住了。”

吴老翁：“？？？”

他一脸呆滞，完全不清楚陈奇的后半句在说些什么。

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钝下来，迅速地画下暗中准备符纹的最后一笔……

“毁灭吧。”

陈奇打了个响指，“人母之子”真正的威能当即发动，只见吴老翁浑身一僵，就差最后一毫便能够将符纹画完。

但这一毫的距离，却成为了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伴随着唰啦一声，吴老翁全身化作了沙硕，流淌一地。

只剩下他的一身衣物，一个粗布行囊和一块小玉牌还完好无损。

而此时，恰好大雨停歇，一缕阳光透过破败的窗口照耀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