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狗血噎死人了

邵衾寒大概刚吃完药，脑子还没清醒过来，闻言闭了闭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沈凉见他额前头发都被冷汗浸湿了，又把水杯往他嘴边递了递，声音低沉：“喝点热水。”

杯底静静躺着两颗水果糖，慢慢地融化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邵衾寒慢慢睁开眼，视线迷茫，看着他脸，再次确认似问道：“沈炎？”

沈凉意味不明挑眉，敷衍嗯了一声：“是我，喝水。”

邵衾寒这次不怎么抗拒了，出乎意料乖顺，就着他手，将那杯水喝了个干净。

沈凉见状乐了，原来“沈炎”说话比圣旨还好使啊。他把杯子搁在旁边，难得同情心泛滥，起身道：“冰箱里有饭，我给你热一热。”

他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一只黏腻冰凉手攥住了，力道很紧，仿佛怕他跑了，却又透着虚弱。

邵衾寒躺在沙发上，费劲地抬头看向他，碎发遮住漆黑眼眸，愈发显得面色苍白，唇瓣失了血色：“别走……”

他指尖紧了紧，看起来有些无助，神智混乱：“别走……”

沈凉闻言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攥住手，又看了看邵衾寒，空气有那么瞬间陷入凝滞。

沈凉希望他自己主动松开，然而邵衾寒却没有丝毫要松手意思。

三秒后，沈凉只得重新坐了回去，他不知在想什么，拍了拍自己腿：“好，陪你一会儿。”

看你可怜。

邵衾寒紧绷神经似乎终于松懈了那么一些，他闭眼忍住一阵阵袭来疼痛，枕在沈凉腿上，然后攥住了他衣角，低声说了两个字：“别走。”

这两个字不再恍惚，莫名听出了几分恳切意味。

沈凉心想我能走哪儿去，身上半毛钱都没有。他见邵衾寒一直捂着胃部，左手穿过对方腰间，带着暖意掌心直接替代了邵衾寒冰凉手，有一下没一下帮他轻揉着。

不管怎么样，小说里人物成为现实，这种事还是挺虚幻。有血，有肉，也有温度。

沈凉知道他们所有人结局，但好像又不知道。一本书是写不完一个人漫长一生。寥寥几笔带过东西，除了当事人，连作者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例如“邵衾寒有童年阴影”，具体是什么阴影，沈凉并不知道，他在书里只用八个字就概括完毕了这名反派整个童年。

没有心思深挖，也没有心思详写，毕竟只是纸片人。沈凉知道他结局，却对他过去一无所知，犹如一张白纸。所以该怎么拯救邵衾寒，依旧没有头绪。

夜深人静时候，沈凉终于对自己目前处境感到了一丝头疼。他百无聊赖支着下巴，不经意垂眸，却发现邵衾寒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那长得有些过分睫毛在眼下泛青位置打落了一片阴影，很是漂亮。

沈凉摩挲了一下指尖，以后如果有机会修稿，他也许可以考虑把“胃病”这个设定去掉。

沈凉轻轻抬起邵衾寒头，然后把腿抽回来，活动了一下自己酸麻腿，这才从沙发上站起身，伸了个长长懒腰。

沈凉就是因为熬夜才猝死，他看了眼时间，正打算上楼去睡觉，走了两步又觉得把邵衾寒一个人扔楼下不太好。几经思虑，还是重新回到沙发旁，俯身把人抱了起来。

邵衾寒看着高，但抱在怀里也不算重。

沈凉一路快步上了楼，心想幸亏住二楼，住三楼他就直接把邵衾寒扔下面睡。

走廊亮着微弱过路灯，沈凉找到邵衾寒房间，把人安置在了床上，然后一屁股滑坐在地板上，低头喘了口气。

邵衾寒再轻也是一个成年男人，抱起来没问题，抱一路就够呛了。沈凉掀起下衣摆扇风，心想他以后写小说再也不写“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这种破形容了。

在地上坐了几秒钟，沈凉歇够了，爬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然而刚刚站起身，身后就陡然响起一道似寒潭般深不可测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兀：

“沈炎让你别靠近我，你为什么不听。”

沈凉闻言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床上，却见原本熟睡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一双眼仿佛可以洞悉人心。

沈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自己今天站在楼梯口和沈炎说话，该不会被邵衾寒听见了吧，怪不得下午时候黑化度莫名其妙升了2%。

沈凉总是热衷于搅混水，笑着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可能他喜欢你，所以不想让我和你靠太近吧。”

纯属胡说八道。

邵衾寒闻言从床上起身，一缕头发悄然滑落，俊美脸庞依旧苍白。他原本习惯性捂着胃部，但不知为什么，又慢慢放了下来，睨着沈凉道：“你胆子很大，什么都敢说，可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

是恨，不是讨厌。

他情绪总是来得比旁人极端浓烈一些。

神经病就得顺毛捋，沈凉拍胸脯打包票：“你放心，我肯定想办法让沈炎喜欢上你。”

“喜欢？”邵衾寒忽然扯了扯嘴角，他步步靠近沈凉，“不，不是喜欢……”

“是害怕……”

“他怕我……”

邵衾寒是个骄傲人，此时夜色深倦，他却恶狠狠剖开了自己皮囊，将那些藏于内里、不愿承认事实肆笑着一一道出。

“沈炎怕我，那你呢？”邵衾寒冰凉手忽然落在沈凉后颈，然后微微用力扣紧，迫使他靠近自己，声音落在耳边又低了下来：“那你呢，沈凉？”

那你呢，沈凉……

他们兄弟容貌酷似，却因为性情不同，并不会让人混淆。

沈炎文弱清秀，浑身上下都透着规行矩步气息。沈凉更为懒散，低眉浅笑，总像是在刻意勾引谁似，让人捉摸不透。

沈凉实话实说：“还好。”

不算怕，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怕。

邵衾寒盯着他眼睛，想判断他有没有说谎，然而答案却是没有。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没由来错憾感，尾音在空气中逐渐消弥无痕：“是么，真可惜，他跟你不一样……”

这个“他”毫无疑问，指是沈炎。

沈凉心想沈炎才是最不该怕邵衾寒人，原著里邵衾寒最多也就把他关几天，一根手指头都没伤过。要知道后期苏青砚都曾经因为家里压力想和沈炎分手，把人伤不轻。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一样人。”

沈凉偏头看向邵衾寒，发现他们此时挨有些近，呼吸密密交织，喷洒在颈间，引起一阵微弱麻痒，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早点休息吧，时间很晚了。”

沈凉现在很在意自己睡眠。俗话说好，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他已经猝死一次了，可不能再猝死。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邵衾寒却忽然攥住了他手腕——

空气因为这个动作凝滞了几秒。

“你说事，我同意了。”

沈凉一懵：“什么？”

邵衾寒低着头，并不看他，指尖凉意直接沁入皮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没头没尾冒出了这句话：“你不是让我把你当沈炎替身吗，我同意了。”

蛤？

沈凉人傻了，大哥，我是来拯救你，又不是来给你当替身：“邵先生，我说那句话是开玩笑。”

他话音刚落，系统就“叮”响了一声：【宿主请注意！反派黑化度已达33%】

沈凉不听，继续努力解释：“我可以想办法让我哥喜欢上你，替身就不用了吧。”

【叮！反派黑化度已达36%】

沈凉要抓狂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邵先生，你其实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叮！反派黑化度已达42%】

沈凉终于闭嘴了：“……”

邵衾寒从头到尾一直很安静，未泄露半分情绪，但一直猛涨黑化度却暴露了他内心起伏，闻言冷冰冰挑眉道：“你不愿意？”

沈凉现在终于知道被人喂狗血是什么感觉了，真是吐不出也咽不下，活活噎死人：“没有……”

沈凉努力昧着良心说话：“我……我很愿意。”

妈，他刚才就应该把邵衾寒扔楼下，干嘛手贱把人抱上来。

就在沈凉话音刚落时候，系统又响了一声：【叮！反派黑化度已降为40%】

沈凉眼皮子一跳：什么玩意儿，这东西还能降？

邵衾寒盯着他，瘦削身形融入黑暗，给人一种无边蔓延孤寂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凉面无表情：哦？是吗，那你很棒棒哦。

邵衾寒声音低沉：“以后沈炎有，你都有，钱，车，房子。”

沈凉忽然有点动摇：福利这么好吗？

邵衾寒话锋一转：“但是……”

沈凉立刻接话，这个剧情他太懂了，写小说都写烂了，掰着手数道：“但是你并不爱我，你只是拿我当沈炎替身，我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也不能暴露我们两个关系，等沈炎爱上你之后，我就得拍拍屁股走人？”

邵衾寒：“……”

沈凉出声问道：“邵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没有他就得回去睡觉了，养生要紧。

邵衾寒没说话，慢慢松开了他手，大概想不明白沈凉为什么这么上道。指尖余温尚在，须臾又散了温度：“你只要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沈凉点头：“我知道。”

你是我写出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