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这个我国独有的词汇,也可以翻译成人脉,但中国还有一句话,叫作人多力量大,所以,有关系几乎可以看作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力量很大的表现。
有鉴于此,王从军亲自来到糖厂,很给雷喜光面子。
“噢,糖厂改建成啤酒厂,我没意见,现在啤酒都抢着要,”雷喜光的表态很痛快,“王局长啊,我敬爱的王局长,不是我们能力不行,实在是白糖利润太低,好了,改成啤酒厂你就瞧好吧……”
白糖利润低?王从军不作辩解,这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嗯,老五,区里的意思,由嵘啤帮助糖厂来搞改建。”他没说是由陈世法帮助雷喜光,雷喜光却没有听得出来,“从设备上技术上还有资金上进行扶持……”
“这敢情好,老陈够意思!就是不喜欢扎堆,要不晚上我们一块吃饭?”听到给钱还给人,雷喜光当场笑逐颜开。
他心里也骤然放了下来,看来区里还是准备让自己当这个厂长,秦东虽是大学生,毕竟年轻,乍然提起来也不行,自己还上门给他打预防针了,还给了他一千块钱……
“嗯,梁区长的意思,是糖厂以后作为嵘啤的分厂……”王从军看看雷喜光,冷不丁又抛出一句话来。
分厂?
雷喜光的眼珠子就突了出来,话就更含混了,“分厂,那把我往哪摆?”他说得直言不讳,丝毫不转弯。
王从军干笑道,“你啊,老五,这些年也辛苦了,为糖厂也操碎了心,我知道,区里也知道……”说了一大堆好话,他话锋一转,“你看,我们哥俩关系也不错,怎么样,到局里,给我当个工会副主席,这样我找你拉呱聊天都方便,也不用再到厂里来找你了……”
“我不干,我不干,”雷喜光晃着脑袋就站了起来,“王局长,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们糖厂这是让人家给收编了?我不答应,我们糖厂三百职工也不会答应。”
王从军暗笑,你不答应是真的,糖厂的工人听说要改建成啤酒厂,还有人给他们发工资,肯定会在厂里放鞭炮的。
其实,到局里安排个职务也是梁永生的意见,他与王从军看法一致,雷喜光还真不是搞工厂的料。
“老五,你坐,怎么,你想干什么?”好话说尽,见他不从,王从军开始亮出牙齿了,“这是区里的决定,我就是通知你,你也是轻工系统的老人,组织的决定你不服从?”
“不能改了?”雷喜光鼓着眼睛喘着粗气就是不坐下,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灌了一茶杯的水。
“难。”王从军冷漠地看看他,就一个字。
“那改成分厂,谁当厂长?高明?”雷喜光一幅不服气的样子,高明是厂里的党支部书记,但是与他面和心不和,他素来知道高明也想当厂长。
“秦东。”王从军还是冷漠地看着他,就两个字。
“啊,这小子!”雷喜光一惊之下,骂人的话脱口而出,也不顾忌坐在面前的是谁了。
可恨!
前些日子自己还上了人家的门,还说他自己的根就在糖厂,谁也挪不动,现在一下子就被挖了墙角,人家成了厂长了!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就走人了!
奶奶的,这世道变化也太快了吧
“王局长,不是说让他当副厂长吗?”雷喜光一脸怒气地盯着王从军。
王从军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他摆出一幅同情的样子,慢慢道,“老五啊,你啊,怎么糊涂了?糖厂将来是要改建成嵘啤的分厂,你是老资格,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怎么,你还要给陈世法当下属?你们以前可是平起平坐的!”
雷喜光口里含混地嘟囔着,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给陈世法当下属,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他实在又不甘心,搞什么糖厂改建,搞什么并作分厂,这都是区里的主意,如果只改建不合并,他不还是厂长吗?
王从军走后,那辆北京212吉普就驶出了糖厂,整整两天时间,雷喜光找了一圈人。
当从一栋单元楼出来,坐上吉普车,雷喜光脸色已经舒展开来,“嗯,他大学生了不起吗?不就才十九岁吗?他以为到糖厂当厂长那么容易?我让他三个月自己卷铺盖卷滚蛋,局里到时还得敲锣打鼓把我请回去!”他扭头看看外面的夜色,“到时,取消分厂,我还是区里企业的一把手,跟陈世法一样。”
这年头领导都坐副驾驶,王亮不动声色看看雷喜光,他是听明白了,那个给了自己一千块的大学生当厂长了!
这才几天功夫,这世道怎么变化这么快!
嗯,他突然打定主意,自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另寻一棵大树!
…………………………………..
………………………………….
山海省,沈南轻工业学院。
今天是系主任顾国贤亲自授课,八七级函授班两个班级同时集中到系里的合堂。
311宿舍一班人到达合堂时,后面的位子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没办法,同志们,我们各自打游击吧。”老苒露出一脸坏笑,他看看周围的座位,“李墨梅同志,你旁边有人吗?”
老苒这同志,啥都好,就是喜欢李墨梅!
秦东笑着往前走,周谊就喊上了,“这里有座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还是不习惯喊秦东为叔的。
“好,”秦东应了一声,就慢慢地从已经坐下的同学身前挤了过去,“你好。”看到苏玉波正抬头看着他,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好,副厂长同志。”苏玉波很是大方,现在秦东提拔成副厂长的消息,两个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瞎喊的,不当真。”秦东笑了,他翻开课本,苏玉波却惊奇地喊开了,“哟,果真是拿下七五攻关项目的同志,课本上这么干净!”
“别喊,”看着系主任顾国贤笑着走进教室,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了讲台上,秦东自己却喊开了,“大家静一静,上课了,起立!”
“老师好!”合堂里传来齐刷刷的问候声。
顾国贤也笑着挥挥手,“坐下,坐下吧,”他的目光越过前几排学生的头顶就投射到秦东身上,“小秦厂长什么时候上任哪?”这本是开课之前的轻松交流,可是这马上引来大家的兴趣。
老苒一举手,“顾主任也知道秦东要到糖厂当副厂长?”
“副厂长?”顾国贤笑了,“我怎么听说,是到啤酒厂当厂长呢,”他的态度很亲切,“到糖厂当副厂长,我们的秦班长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厂长?
好象统一指挥似的,合堂里的学生们齐刷刷转过头,各式各样的眼光就看向秦东,看向这个刚开学时他们看不起的洗瓶工,看向这个发明了酶法糖化技术的班长,也看向了这个前阵子还在盛传要当副厂长的总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