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之日,晴空万里,片云不见。
空气仿佛都被大军压迫的凝结起来,磅礴的杀气导致方圆百里飞鸟尽绝,连苍鹰都不敢靠近半分。
阳城之外,南山以南,攻城的岳家军军容整肃,阵营分明,飞扬的旌旗一望无际,大片澄亮的制式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就如同海中的片片波光。
所有人都一致的保持着缄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高山,眼中闪动着复仇的火焰。
要拿下阳城,必先啃下南山,这是所有攻打阳城的将领都必须得迈过去的第一道坎。
中军之内,天勾云梯已准备就绪,强弩石炮也已蓄势待发。
前军之中,弓箭手反复摩挲着手中的箭矢,心中构想着第一箭应该射去的方向,刀盾手轻轻活动着手腕,好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
其他不同分工,不同兵种的军士们,也都在熟稔的做着各自习惯的战前准备。
“喂,达叔,待会你可要紧跟我,别离得太远。”
一名盾手拍了拍身旁宽厚的肩膀,这个拿着单刀,神色坚毅的男人是他的同乡,比他大个十来岁,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
“放心吧小祁连,我运气一向很好,死不了。”
达叔用刀敲了敲祁连手中的方盾安慰道。
“如果我死了,达叔帮我带个话回沧州,就说我是为了阳城战死的,顺便,帮我将抚恤带回去交给我爹娘,这样我弟弟兴许还能念念书,比我有出息一点。”
祁连语气伤感道,他知道自己被抽到前军冲锋队,此次是九死一生了。
“别瞎说,你手中可是拿着盾呢,谁死了你也死不了!倒是我……呸呸呸,算了不说了,不吉利。”
达叔啐了一口? 轻轻踹了祁连一脚。
前军就是盾兵混合着刀兵的配置? 他俩因为相熟,被分到了一起。
攻城时辰已近? 战斗一触即发。
谢霄云骑着军马? 带领着分来的手下立在大军右翼。
此时的他正在全力维持着手下人的秩序。
这些武林中人哪经历过这种真正的战争,各个如同乡巴佬进了圣城? 纷纷翘起脚尖,扬起激动的脸颊企图往中军看去。
有些胆大的更是轻轻蹦了起来。
其他队伍也相差无几? 使得整个军阵两翼显得凌乱不堪? 服装各异的信义军队伍站位歪歪扭扭,与中军形成强烈的反差,就仿佛展翅的雄鹰翅膀上长了颗颗肉瘤,让人不忍直视。
“就这?如若不是挞笪将军不允? 你我二人带领两队骑兵杀出去? 自汉军两翼冲杀切入,定能杀他个人仰马翻,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南山之上,一名身着红甲的姬人将领看着汉军两翼那惨不忍睹的阵型,对完颜挞笪的决议颇为不满。
“将军自有他的决断? 我等只需恪守军令,你在背后如此质疑将军? 不怕被将军知晓么?”
另一名将领冷声道。
“哼,知道又如何? 擅长骑射砍杀的我们龟缩在这汉人的城池之中,就如同虎狼被关进了笼子? 一身獠牙利爪都无法物尽其用? 还从何言胜?”
红衣将领义愤填膺。
“我们当初攻城大伤元气? 如今军队十不存一,如何与汉军正面相抗?再说了,汉军狡猾多端,两翼如此明显的弱点,难保不是陷阱,出去冲杀只是送死罢了。”
另一名将领面色不改的劝道。
就在这时,汉军动了。
冲锋的号角响彻三军,震天的擂鼓仿佛跳动的心脏,伴随着千万士兵整齐的踏步声,将举盾冲锋的前军连成了一个整体。
自北山望去,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不断缩短着两军的距离。
“弓箭手准备!射!”
一声令下,北山上的箭矢如连绵的暴雨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高高的弧度最终落向行进的岳家军前军,因为高度带来的加成,所有箭矢的速度与力量都是强化了不少。
“举盾!龟甲阵,起!”
岳家军迅速变阵,士兵们将方盾举过头顶,由横排化为小方阵,形成连绵的盾网,一边抵挡着弓箭的侵袭,一边保护着刀兵稳步前行。
只不过百密亦是有疏,在繁密的箭矢下,不时也会有盾兵被流矢射到,或死或伤。
祁连很不幸,前面的同伴被流矢射中,盾掉了下来,导致他被一箭穿胸。
“小祁连!”
身边的达叔看到祁连倒下,惊呼一声。
“别管我,达叔!代替我!继续向前冲啊!”
步伐已然开始踉跄的祁连将盾迅速递到达叔怀中,口中混合着咸腥的鲜血,用力嘶吼道。
达叔咬了咬牙,干脆的接过祁连的方盾,默默得补上那个空缺的位置。
祁连很快便被挤出了盾阵,而他迎来的,只能是万箭穿身的下场。
“一定要替我,多杀几条姬狗!”
达叔回首看着祁连圆睁的双眼,泪水早已崩塌。
他无法回去救援,也来不及悲伤,他能做的,只能是代替祁连举起盾,继续走在这冲锋的路上。
他们,都只是不惜一切,帮助身边的同伴撑到最后的人而已。
他们,就是这战场中,最无闻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