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我以为我在十三层,然后中幻术回到第一层,其实我是在十五层。
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鹿正康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准确的说,是在抚摸牧师的脸皮。
这张皮质就像是面具一样贴合在他的脸颊上,边缘充满细微的鞭毛,还在轻轻摇摆着。鹿正康不熟悉这项技术,但他可以看出这张脸皮的用途:伪装。不仅是面部的伪装,更是从整个身体上,乃至其余更复杂信息的伪装,言行谈吐,思维波动,灵魂特质,因果联系。
这张脸皮是一个神秘侧的物品,一个模因,一个梗,一张名片。
让所有看到这张脸皮的人相信佩戴此脸皮者,即为脸皮指代身份的本人。
这是一个能改变他人对使用者身份认同的物品。
某人对自我的总结塑造了他的自知,而他人对某人的看法又是基于各自对此人形象的总结。
对一个人的看法,这种东西是易变的,而对一个人社会身份的印象,这种东西却是相对固定的。遇到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哪怕再不敢相信对方的变化,也可以轻易认定彼此的身份:老同学。
这张牧师之假面就是赋予了鹿正康,以牧师的身份,但这个东西,并不是可控的,不管是谁看到了他,都会相信自己变成了牧师本人,包括鹿正康。
也就是,当鹿正康再一次在镜子里看到了这张脸皮时,他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己的记忆。
这种迷失的过程并不激烈,鹿正康同时认可自己作为一个玩家,以及作为一个游戏里的角色,并且没有觉得不对劲。
他对玩家鹿正康的认知是有深刻基础的,他的记忆没有被抹除和篡改,只是被抑制,而他对牧师的认知完全没有任何过往的支撑,可是这个印象却异常深刻,并且,除了没有记忆外,牧师的行为模式却全套移植了过来。
鹿正康轻快而自然地穿过走廊,就像多年前反复路过此地,他对周围并不熟悉,没有相关记忆,可他对冥冥之中自己的去向非常明确。
他要前往塔顶,那需要穿过十五层的外围,来到一个专门的主魔梯井。牧师没有告诉他塔顶有什么,可当他变成了牧师,他就期望着前往塔顶,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通讯水晶亮起冰蓝色的光,牧师的声音传出,“外来人,你该去第十四层的。你迷失道路了吗?”
鹿正康没有回答,路上会有其余的活尸试图攻击他,到了十五层后,出现的活尸就不只是学徒和狂暴的实验体,还有真正的法师:或者说,传奇施法者们。
他们身上保持了更多活体的特征,外表几乎看不出腐烂的痕迹,比起避难所居民,他们只是略苍老了些,体现在干枯的肤质和发质上。
并且,他们保留了相当程度的智能。
“费里曼,你怎么来了?”心灵裂击部的主管人尤利坦站在自己的剧院里对鹿正康打招呼,手里还端着一只积满灰尘和蛛网的水晶酒杯。
回答他的是一道白生生的剑气,撕裂了尤利坦的护盾,在即将击中他本体的一瞬间,这位生前晋升传奇的施法者不着痕迹地传送离开。
鹿正康的气机感应到了时空结构的扰动,就像是飞鸟留下的尾流一般,时空结构在传送后也会留下一些扭曲的痕迹,飞剑轻轻一弹,顺着时空紊流跟着传送出去,一把刺入尤利坦的躯壳内。
活尸毕竟只是活尸,传奇法师的绝大部分能力都消弭殆尽,吃了这即死一剑,尤利坦只能捂着被破出一个大创口的腰腹,喃喃自语,“我就是打个招呼而已啊……”洁白的光将他淹没,灵魂升入天空。
这样的奇妙经历还在继续发生,鹿正康一路往十五楼中央区前进,这里离塔顶只有两层的距离,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半位面里,以至于这一层本身类似于一个高集成度的城市建筑,结构类似蜂巢,三维分布,顶端有法术模拟的星空。
鹿正康从一栋大楼的顶层钻出来,终于能俯瞰十五层城市的面貌。
塔林这个区域,应该说是很危险,很恶意的,如绿松石高塔十四层之上就完全不适合探索,传奇施法者数量太集中,暴毙可能性太大。
鹿正康戴着牧师假面还能不引起这些高级活尸的警觉,其余盐裔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来到十五层,都会遭遇一个艰难的推图历程。
索性活尸只有一条命,有信仰的盐裔可以不断复活。
然而鹿正康也只有一条命而已。
他望着这座城市一座座高楼,由于半位面本身的崩塌和不稳定,因此这里的建筑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毁坏状态的。
出乎意料鹿正康的,这里的设计风格可以说是非常包豪斯,有一种工业时代对简约设计的极致追求,与室内的奢华装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外形就是一个个六棱柱堆砌出来的集合结构,城市的规划从高处俯瞰也能看出是仿蜂巢结构,居住区、贸易大楼、研究部门、公园、水域、山区、实验素材园、危险实验区等等。
大楼之间以天桥和地面道路连接,基本上每一栋楼的顶端都有超巨型传送阵,鹿正康估算了一下,平均停一辆小料级太空战舰不是问题,换算下来,也就是能放航母的样子。
身为牧师的他,对这些传送阵无比熟悉,他籍由心灵裂击部门大楼的传送门跳转到中央魔梯井,继而直达塔顶。
在这里,一片深空中,屹立着一棵双生树,漫天星河缭绕着,泛起一阵阵潮汐。
鹿正康抱着膀子观赏着眼前的作品。
“费里曼,我的秘书官,你来了。”深空中慢慢睁开一枚三米高的竖瞳,它的巩膜是灰浊而布满紫色的,蛛网般的血丝,虹膜是一堆墨绿色的囊泡,至于瞳孔,瞳孔里有一枚深蓝色的上弦月。
这位就是坐镇绿松石高塔顶端的,一位曾经媲美强大神力的施法者,如今就只剩下一颗二维的眼球了。
“我想去基地。”鹿正康,或者说费里曼这样说道。
他腰间的通讯水晶传出牧师的声音:“给您添麻烦了大人,这位是外来者。”
竖瞳仿佛黑色寰宇中的一张绸片,轻轻飘移,带出水波一样的尾迹,“原来如此,你把艾欧假面送给他了?”
牧师无奈地说道:“那是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