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怪物,道是恐怖的,未来是黑暗的,文明是丑陋的,社会是注定崩溃的,道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呢喃。鹿正康思维中流淌着幻觉,他在疯狂的谵妄中,每一束思维都好像是冰面下的火花,毁灭快于闪烁。
外道身盘膝坐在梧桐界的天道上,在一片深红太空,每一颗星,都是一个受印人,五方矗立着五行灵根,欲界六天只是一个浅淡的影子,堆砌成深空的崇山,六道在宇宙下层里静谧旋转,银河流注,自六道的混洞到六天的界域,往复循环,这是一个极缓慢的过程,在星海上,这缓慢的流动,就像是轻微的波澜。
梧桐界不同于原生的宇宙,也不同于完全人造的宇宙,这方界域里的人道发展已经超过了天道,并反向促进着天道的发育。道的痕迹在日渐浓烈,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可能是数亿年,这里也能如外界一样,充满道韵,让这里的修士能积累强大的道行。
此刻,他化自在天印终于在外道身手中凝结,深深篆刻在他的胸膛,与祂体表无数的法印一同交映闪烁。
在中陆的楚人杰能感受到心灵的极大震颤,他从睡梦中惊醒,轻抚胸膛,近乎能感觉到那种炽热,是魔主将他化自在天印的痕迹传递给了他,今夜,今时,他也入道了。
鹿正康在昆仑宫的登仙台睁开眼睛,漫步走出小屋,在清澈的酒雾中,一片仿佛玻璃海一样纯净的酒雾,演绎着无数人的故事,一个人的故事就足以称道,三个人的故事,便可说之无尽,数千万人,数亿鬼魂,庞大的集群结构,宏大的叙事体,高傲的意识形态。
这一切,在混沌中演化,奔腾如山中呼啸的气流。
最终汇聚在鹿正康的体内,红尘气,酒尘子,剑道小成。
他将袖中赤靥蛟掷向天上,就好似直直冲起的一枚红色的烟花,在昆仑宫头顶绚丽的星辰照耀的夜晚,冰蓝色天穹下,闪烁了一下,就好似是一朵蒲公英一样的光芒,可也转瞬消失了,是酒雾的幻影,就像是月光的一次简单折射。
云楼中,青宁子望着阑干外的天穹,云层稀疏着,偷漏进来烟火的光,就像是蒲公英平淡的一支,随风飘来了。
盛衍真人来到她身旁,“这剑道,是你的小相公?”
青宁子点点头,“是呀。”
“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天纵奇才。”盛衍真人叹了一口气,“他已得修真的真髓啦。”
“师父,什么是修真的真髓?”
“我也不知道。”
“师父又平白来逗弄人。”
盛衍真人嘿嘿地笑起来,“你呀。我这么同你说吧,世上人,一万个里出一个修士,一千个修士里,出一个能勇猛精进的奇材,一千个奇材里,出一个能积攒道行的真人,一万个真人里,才出一个能触及修真精髓的天才。”
“到底什么是修真的真髓?”
“能幻假成真就是修真的真髓了。”盛衍真人倚着栏杆,双手托腮,周围没有外人,她姿态懒散又放肆,“你看,这昆仑宫,原是没有一砖一瓦的,据说,他们真正的住处都在登仙台,当初东王公分封群仙之地,那里,昆仑宫的道人们一点点开田建屋,只有那里是真实的。”
青宁子听鹿正康说过他在昆仑宫的日常,闻言点点头,对师父所谓“原没有一砖一瓦”的说辞更好奇。
盛衍真人叹一口气,“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昆仑宫主峰、云楼,这些亭台楼阁,都是昆仑宫道人的幻术。”
青宁子咦了一声,“幻术,是狸精狐社的幻术?”
“是。这里是一片空,没有一砖一瓦。”盛衍真人微笑,“你第一次来,不知道也很正常,师父也是听你师祖说的。”
“可,如此真实,还有这里的阵法,都是真实不虚的。”
“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了,昆仑宫,玉清传人,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鹿正康收回赤靥蛟,他知道,青宁子肯定看到了,她也知道自己晋升结丹了。
玄游子大大咧咧得走过来拍打他的脊背,“好样的!”
宸宸子默默掐住玄游子的后脖颈,“你师弟都到结丹期了,你这个大师兄什么时候能炼出金丹?”
“啊呀啊呀,后浪推前浪嘛!小师弟这么勇猛精进不是好事吗?怎么还针对我呢!”
“臭小子没脸没皮。”
“还不是和老师你学的嘛。”
“讨打!”
这两个大老爷们追追打打,一路跑远。
鹿正康对大师伯作揖,“老师,弟子功成了。”
雪鸿子微笑,“有想好给自己的功法起名吗?”
“弟子的功法是与老师一脉相承,不如就叫栖情剑诀修改版?”
“又调皮!怎么起这么难听的名字。”雪鸿子思忖了一下,“你的功法,已经脱离我的窠臼,也脱离你六师叔的藩篱,剑道之精妙,让人赞叹,而且你的法力……着实怪异,已不是正经的剑仙了,如此红尘气,将来你该去市井间修行的。老师们给你的道号果真不错,酒尘子,就叫大氿剑歌吧。”
“也没好听到哪里去。”鹿正康嘀咕。
雪鸿子:“嗯?”
“啊,不愧是老师,哪怕是起名也是如此有水准,如此清逸不凡,真是体面极了。”
一众师叔师伯们闻言,就只是笑,陶然子也笑,只有被追打的玄游子在哀嚎。
此时,东方隐隐传来龙吟,师长们闻听后收敛了笑容,嘱咐几个小辈回去睡觉,他们往主峰匆匆赶去。
第二天,赤楼斗剑如期开始,大桧天师站出来,表演剑舞。
宽袍大袖,挥洒有星辰,凛然如神气,山河为止久肃,群仙颔首。
玄游子不在,他要去幽墟斗法。鹿正康身旁是青宁子,他凑到人家耳边低笑,“不愧是正经道士,跳舞真好看。”
青宁子嬉笑,“我跳舞可更好看。要不要看?”
“好啊好啊。”
“打赢我再说。”
剑舞结束,该争焕新剑了。鹿正康直接站出来,将赤靥蛟从袖中取出,对一众剑仙团团拱手,“昆仑宫酒尘子,所持剑器赤靥蛟,诸位同道,有礼。”
“好胆色,我来领教阁下!”当先就有人站出来,鹿正康微笑,朝赤楼外一引,“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