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遥正跟这俩人大眼瞪小眼,关素心闻声出来,欣喜道:“爸,孙伯伯,你们来了!”
“阿遥,愣在那干什么,快叫外公啊!”
一场乌龙很快散去,五人坐了下来,任遥坐在亲妈旁边,扬起一抹乖巧的微笑。
任远因此逃过一劫,任遥刚松开钳制,他便飞一般地蹿进了房间,打死也不敢露头。
关震西坐在沙发上,端详着眼前的小姑娘,见她精神饱满,双眼明亮,见了人也不露怯,不由点了点头。
任明渊正在泡茶,上好的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腾,怡人的清香袅袅升起,他给二老倒了一杯:“爸,孙伯伯,这是今年茶庄送来的明前,您二位尝尝看。”
孙甫鲁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小任啊,你那茶庄都好几年不对外营业了,我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想喝口茶都没地儿找!”
“您抬举了,”任明渊笑了笑,“您要是不嫌弃,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孙甫鲁面色一喜,任家的茶庄在他们圈子里名气极大,平时千金难求,这趟算是来值了!
茶香袅袅,任遥坐在那儿,忍不住想起了老爷子也经常喝茶,一壶茶,一张摇椅,一天就过去了。
他喝的茶,跟她爸现在泡的,闻起来味道差不多,不知道喝上去,是不是也一样。
任遥端起她的那杯,一口闷了,嗯,很烫,但是很香:“再来一杯!”
任明渊皱眉,给她倒了一杯,暗地里想着找机会给她请个茶艺老师。
任遥丝毫不知她爸心里的想法,她回想起老爷子闲暇时教的几句茶道,转了转杯口,轻嗅茶香,待热气散去一些,这才眯起眼睛,小口细品,最后得出结论,这茶,比不上老爷子泡的!
茶叶倒是一样,大概就是泡茶人水准有别,任遥偷瞄了任明渊一眼,她爸这手艺,还得去茶艺老师那再学学!
之前她那一口闷的架势看得关震西直皱眉,之后又见她突然老道起来,跟个老茶盅一样,关震西忍不住出声问道:“小遥也经常喝茶?”
“倒是没有,我爷爷经常喝,他教我的。”任遥放下茶杯,乖巧道。
关震西脸色一沉,关素心赶紧解释,此爷爷非彼爷爷,他心中的不快才散去,继续和外孙女聊道:“那不错,喝茶养性,除了这个,你还学过什么?”
“可多了,”任遥想了想,挑了几样能说的,“读书练字画……画,这些的。”
本想说画符,差点露馅了。
“你还会练字和画画?”关震西和老友对视一眼,这可撞到他们饭碗上了。
别看孙甫鲁坐在这儿,一副普通邻家老爷爷的亲切样子,却是华夏书画界的泰山北斗,尤擅水墨画,和关震西合称为南孙北关。
孙甫鲁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长条盒子,递给关素心:“来得仓促,没来得及挑礼物,这个就给小姑娘当见面礼。”
又对任明渊道:“可别推辞,不然,茶叶我就不收了!”
孙甫鲁和关震西是十几年的好友了,算是看着关素心长大的长辈,夫妻俩也就没太推辞,让任遥接了。
“小遥啊,打开看看,要是不喜欢,孙外公再给你重新画一幅!”孙甫鲁笑眯眯地看着任遥道。
任明渊将桌上的茶具挪开了些,任遥打开盒子,画纸摊开,只见一幅童子戏水图跃然纸上,线条明快,整幅画虽然只有黑白二色,却极富感染力,让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任遥收到礼物,自然是高兴的,一看到内容,更加欢喜了,她朝孙甫鲁甜甜一笑:“谢谢孙外公,我很喜欢!”
关震西见她对一个外人笑得这么欢,有些不得劲儿,对一旁的关素心道:“去,给我找根笔来!”
关素心知道她爸要开始显摆了,也没阻拦,按照他往日的习惯,给他拿来了毛笔。
关震西拿起笔,气势一变,众人皆给他让步,任遥有远超常人的感知力,是场上最能感受到他身上变化的人,仿佛在这一瞬间,关震西完成了某种蜕变。
明明是个凡人,身上却有修仙者的气韵,怪哉,怪哉!
任遥心中惊疑不定,默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想起她身上流淌的关西族血脉,就是来源于外祖,难道说,关西一族,并未全然落为凡俗?
思及此,任遥心情复杂起来,她从小跟在任青云身边,对任家自然有极强的归属感,任、关两家是世仇,而且,因为她身上的关西血脉,她无法进入浮岛,离开此界,按理说,她应该对关家人生不出什么好感。
如果她是纯粹的任氏族人,看到关西族的后代未曾彻底落入凡俗,就应该赶尽杀绝,告慰先人,但是,她身上流淌着两家血脉,她无法对外祖一脉痛下杀手。
相反,血脉的感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血脉来自眼前的老人,他亲切和蔼,他对她充满着期许。
任遥抬起头,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世界任家只剩她一个修仙者,目前来看,关西族的后代也的确仅剩凡人,就让恩怨随着老爷子一起离开此界罢了!
现在的关家已经不是关西族了,仅仅是她的外家,她想清楚后,便不再纠结,专心看当代书法大师挥毫。
只见关震西气势如虹,落笔无悔,一气呵成,很快,水墨画上留白之处,出现了两行龙飞凤舞的草书。
按理说,这般充满童趣的画作与此番肆意的笔锋不可能相配,但在这幅画上,却奇异地融合起来,就连童子戏水溅起的水花,都带着几分洒脱。
众人看了眼,觉得好怪,忍不住又看了眼,如果说,原作让人看了会心一笑,加上关震西的书法,便成了夺人眼球之物,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任明渊忍不住赞叹道:“爸的字,堪称一绝!”
关素心更是给面子,当场说要裱起来,这种艺术,展出来给人欣赏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关震西收起笔,身上气势随即褪去,任遥看着他笔下的字,内心一片震惊。
普通人看来,这些字肆意潇洒,气韵独特,十分吸睛,而在任遥眼中,这些字却诡异地和她从小写的符文重合了,不是表意上的一致,而是在笔画走势上,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是个凡人,却能写出修仙者都震惊的字,任遥几乎瞬间就做了决定,一定要搞清楚其中的秘诀!
见小姑娘被自己震住了,关震西得意地笑了笑,放下笔,拍了拍手:“小遥啊,你说你也练字,那这些年可有练出什么名堂?”
任遥回过神来,神色认真道:“只学了个皮毛,外公可以教我写字吗?”
关素心和任明渊对视一眼,夫妻俩想起女儿那一□□爬体,赶紧阻止道:“阿遥,外公平时很忙的,你想练字,可以让赵老师教你!”
关震西对徒弟有多严格,他们心里一清二楚,就连关素心,他亲生女儿,资质上佳,也入不了他法眼,他要是看了任遥的字,估计能气得血压飙升。
任明渊也开口劝道:“爸,小孩子胡闹,您可别当真,她性子顽劣,哪里静得下心学书法?”
关震西却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任遥:“小遥,你为什么想跟我学写字呢?”
“您字上有一股气,使得它千变万化,虽然说不清这股气究竟是什么,但它对我的修……人生非常重要,您能教我吗?”小姑娘眼睛直视着老人,语气十分诚恳。
关震西听完,眼光微闪,突然抚掌大笑:“好!不愧是我关家的种,我写了这么多年的字,只有你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窍门!”
接着,他顿了顿,让开位置:“来,你写几个字,让外公看看。”
虽然这番话让他很中意,但是,事关师徒传承,还是得慎重一些,若是对方只有眼力没有笔力,他也只能遗憾拒绝。
见状,任明渊想别开眼,不忍再看,关素心甚至拿出了降压药,打算他爸一有不对劲,就给他服下。
孙甫鲁却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你们这么打击孩子是不对的,小孩子嘛,还是要鼓励为主……”
话还没说完,他便消音了,看着那一揪揪的鬼画符,他忍不住和任明渊一样,别开了眼。
辣眼睛!
任遥却十分有信心,她写完,收起笔,看向关震西:“外公,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任明渊这么一个稳重的人,都忍不住心里吐槽了句:“作品,是指有价值的东西!”
关震西沉默了,良久,久到关素心拿药的手微微颤抖:“爸,你别太生气,遗传这种东西,就跟买彩票一样,大概率是中不了的。”
孙甫鲁也宽慰了几句:“老关啊,别想太多,大不了就收了盛瑾瑜那小子,再让他从老关家后人中,选个徒弟,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然而,关震西回过神来,连喝三声:“好!好!好!”
“我老关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孙甫鲁闻言,大跌眼镜,以为老友是气糊涂了,连忙继续劝道:“老关啊,实在不行,我让盛瑾瑜立字据,他要是敢不履行承诺,我打断他的腿!”
闻言,关震西眉头一皱,看向他:“那小子跟你有关系?”
“实不相瞒,他是我孙子,但从小跟他外祖生活,连姓什么都跟他们一块了,我也是前几天看了报道,才知道他上津市寻你去了,不然,以我俩的交情,怎能不跟你通气?”孙甫鲁赶紧解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话说回来,你要是看不上他,也别千万为了我,勉强收了他,我只能担保他的人品,其他一概不评价!”
“呵,美得你!”关震西接受了老友的说法,“我孙女的天赋,比你孙子高多了,你孙子,还是趁早另投他门吧!”
孙甫鲁急了:“你可别为了埋汰我,睁眼说瞎话,你就说这字,随便让一个两岁小儿乱划,也不至于划成这样!”
“你这个俗人,懂什么?”关震西斜眼看着他,一副你没见识的样子,将孙甫鲁气了个仰倒。
“既然如此,你敢不敢和我对赌,一年后,你孙女和我孙子一起参加华夏书画大会,要是我孙子赢了,你得收他为徒!”
“那要是我孙女赢了呢?”
“我收她为徒!”
任遥心想:“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