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晚时分,小雪纷飞,梁州,汉中郡,黄金县城北门的城墙上
那一束冷漠冰凉的月光
那一道孤寂徘徊的身影
那一份柔肠百转的酸楚
阿郎的右手紧紧抓在了心口,眉头更是痛苦地拧在了一起
“月儿,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每次都是那么的冰冷”
可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趵趵”声,突兀地迅速逼近
“什么人?!站住!不要过来!”
阿郎立时脸色煞白地转过了身,声色俱厉地的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头皮发麻地盯着正在朝他步步逼近的高大男子出自晋书明帝纪:王敦声色俱厉地质问温峤:“皇太子何以德称?!”;另外“柔肠百转”一词出自元代谷子敬城南柳的第三折:你便柔肠百结,巧计千般,浑身是眼
恰巧一阵狂风吹来,卷起无数飞雪
毛宝赶紧伸手挡了挡迎面扑来的风雪,然后不动声色地停留在了原地
“看来阿郎兄已经把我毛宝看成了刺客,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浑身是血,手持利器才对?!毕竟阿郎兄在下面,可是安排了那么多的守卫”
阿郎的眼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疑惑地看着赤手空拳,独自一人前来的毛宝
毛宝的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并且主动地向后退让了几步
“那硕真兄深夜来此,不会是只想与我彻夜畅谈一番吧?!”
“阿郎兄向来料事如神,想必此刻,早就已经掐指算到我的来意了”
阿郎目光闪烁地抬了抬眉毛,言不由衷地试探道:“硕真兄是在担心刘遐呢?!还是觉得咱们白天俘获的那百十来个氐人有些过于蹊跷?!”
“若是真的能从傥骆道或者兴势山上挖出点东西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不过李永康和刘龙二人都快把兴势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哼哼,看来硕真兄是在怀疑阿郎想要借刀杀人?!”
“刘遐重义而轻利,金银不可动其心,确实是此刻前往傥骆道的最佳人选,所以我认为你是出于公心才选了刘遐,不然就应该是让我前往傥骆道了”
阿郎有些诧异地皱了皱眉头,目光复杂地深看了一眼,对此事犹如洞若观火的毛宝
“可惜此地没有烈酒,不然倒是真的应该好好敬硕真兄一杯”
“哈哈!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知己难求啊”
“嘿嘿!我不过是一个败军之将,当不得阿郎兄如此谬赞”
“硕真兄不知道阿郎早已恶名在外?!就连阿丑也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但今夜却有硕真兄为我说了句公道话”
阿郎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灵动的四条“眉毛”,右手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到了背后,迅速摸索到了匕首的位置,然后对着一脸谦虚的毛宝,邪魅地咧了咧溃烂的嘴角
“阿丑也是关心则乱,毕竟杨难敌和晋邈二人已经联手攻下了西乡县许久,可公主殿下却是依旧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硕真兄是不是也想顺便问一下,为何阿郎依旧按兵不动?!”
“晋邈可是一边在西乡县上演箪食壶浆的好戏来收买人心,一边却在西乡县境内用联军将士的名号去杀人放火,甚至已经把所有的罪名都转嫁到了咱们的头上,就是这样你也可以无动于衷?!”
“可他们偏偏就是找不到公主的下落,反而收拢的流民却是越来越多,耗费的粮草也是与日俱增,你觉得“箪食壶浆”的戏码还能坚持多久?!毕竟晋邈从梁州带来的粮草,一大半都已经留在了被咱们占据的这座黄金县城里了”
“可你还故意放跑了几个前往傥骆道取粮的氐人,你就那么自信可以赢得了晋邈和杨难敌的联手攻击?!”
“嘿嘿,我还故意派人潜入了西乡县,恐怕此时此刻那些忘恩负义的流民百姓已经把他们全部送去晋邈那里请赏了”
毛宝的眼睛立时亮了几分,就连看向阿郎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有些闪烁起来
“我还听说丁太一被绑在了西乡县衙示众,晋邈甚至还派人堵住了公主殿下唯一可以逃亡魏兴郡的道路,但我最担心的还是晋邈和杨难敌二人,这两个人明明各怀鬼胎却能一起联手,肯定是已经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
“你是说,晋邈私自允诺将公主下嫁”
阿郎的眼神里立时闪过了一丝极为难得的欣赏,甚至自然而然地朝着毛宝的身边多走了几步
“所以他们就算知道了黄金县被夺,他们也会先全力找出公主殿下,哪怕最后他们还是狗急跳墙,那么这面大旗也会让他们忌惮三分!”
阿郎忽然伸出左手指了指身后那面绣着“四时八节天地太师”的绣金大旗,右手却是趁着毛宝分神看旗的一刹那,直接拔出了背后的匕首,冲着毛宝的心脏就全力捅了过去
与此同时
西乡县与黄金县交界处的丘陵地带,某个发着恶臭的漆黑洞穴内
“咯嘣咯嘣”
“咯嘣咯嘣,咯嘣咯嘣”
哈萨尔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连筋带骨的大块尸肉,尽情地享受着那种鲜血淋漓,狼吞虎咽的满足感
洞外更是聚集着一群“嗷嗷”直叫的恶狼,可它们无论怎么吵闹,就是没有一只恶狼敢把爪子伸进洞内一寸
而且每次只要哈萨尔朝着明月的方向恶毒地瞟上一眼,大黑就会立即争锋相对地呲起利牙,甚至不停地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声
哈萨尔目光复杂地看着大黑寸步不离地守在明月的身边,看着它那也不知道是因为伤痛还是害怕而颤抖不止的身体,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那个让它不惜跋山涉水也要杀之而后快的妙龄少女
“咕噜噜,咕噜噜”
明月立时吓得一阵亡魂皆冒,双手赶紧捂住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可就在这时!
哈萨尔突然一跃就跳到了大黑的身边,甚至还没等大黑有任何反抗,一只强壮有力的右前爪就已经牢牢地将大黑的狗头摁在了地上
甚至还没等大黑发出任何哀鸣之声
哈萨尔竟是出人意料地舔了舔大黑无力吐出的舌头
大黑立时惊得不知所措,甚至瞪大了一双狗眼,却不想背后又传来一阵令它几乎全身痉挛的湿热
哈萨尔温柔地舔舐着大黑背上的伤口,目光戏谑地看着它吓得浑身发颤的可怜模样,竟是完全没有了之前嗜血狂魔一般的可怕煞气
而就在大黑觉得浑身酥软,明月看得目瞪口呆的当口
哈萨尔突然松开了摁着大黑的爪子,然后用力对着洞外大声嘶吼了起来:“嗷!!!”
洞外的野狼们立时耷拉下了脑袋,有的甚至加紧了尾巴
哈萨尔昂首挺胸地走到了洞口处,高傲地扫了一眼这群摄于它威势的恶狼,竟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正在望着它的大黑
那一眼是说不清的恩怨情仇
那一刻是道不明的爱恨别离
哈萨尔忽然咧了咧狰狞的嘴角,伸出满是血迹的舌头,舔了舔它嘴巴上遗留的碎肉,然后头也不回地窜到了洞外,直接带着它那群刚刚收服不久的恶狼,迅速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