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傩舞

等到了紫宸殿前，自然有着宫女引导公主走上了大殿飞檐下的皇室座位，商博再跟着上去就不合适了。

只看到延光公主给商博投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带着仆从走上了大殿。

公主离开之后，商博倒是自在了很多，他随着京师官员登上了临时搭建的座位，看到了正在舞台上表演的傩戏。

据说傩戏是从远古时代传承下来的驱邪仪式，傩舞者带着奇怪的四方面具，在舞台上手舞足蹈。

伴奏的乐师吹奏着古老的笙，悠扬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广场上。

商博连忙打开录相功能，这些傩舞者所戴的面具古朴又滑稽，就像是三星堆出土的那些奇怪的青铜头像。

在场的官员饶有兴致的观看傩戏，这是他们一年中唯一一次能够带着家人进皇宫游玩的日子。

商博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无聊了，傩舞者的动作像是跳大神的，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下。

偶尔来一个空翻，观众席上就会爆发出叫好声。

对于早就看过各种杂技表演的商博来说，这节目确实还是单调了一点。

商博将目光看向了大殿台阶上的位子。

能够坐在台阶上的，都是皇室宗亲和宰辅公卿，其中大殿两侧的位置是如今最受宠爱的两位皇子的。

齐王李系坐在右侧，他身穿一套青色的亲王蟒袍，身边簇拥着一群内侍。

齐王虽然要比太子年纪小，但是生的比太子高大一些，也显得更加的老成，他眼睛看着紫宸殿中的傩戏舞台，不时的发出欢呼声。

而随着他的大呼小叫，身边的内侍也跟着凑趣，搞得御阶上热闹的不行。

相比之下，太子楚王李俶这边就要平静多了。

李俶同样身穿蟒袍，他相貌和越王类似，不过更阴柔一些。

其实今年李俶已经三十一岁了，但是养尊处优下他看来才二十多岁的样子，比边上的弟弟李系还要年轻一些。

两名一字的亲王身边，是皇帝其余的儿子。

其实大唐一代的皇帝的生育能力都是相当恐怖的，李亨虽然受到上皇打压，但是窝在东宫也没少生孩子，他足足有十四个儿子，虽然古代皇室也免不了婴儿夭折，如今坐在紫宸殿前的也有七个。

除此之外皇帝还有八个女儿，如今也全部都坐在紫宸殿下。

除了皇帝的嫡子，紫宸殿下还坐着宗室，光禄勋李坦等宗室的重臣也坐在其列。

不过李唐的宗室大部分都没什么权利，类似于皇室吉祥物，商博很快就撇开了目光。

再边上就是勋贵和公卿了，只不过大唐这个朝代的爵位是出奇的难拿，上皇在位一共就封了三名国公。

宰相张说受封国公，但是张说的儿子投降了伪燕，国公的爵位也被褫夺。

宰相李林甫也是同理，李林甫死后被杨国忠清算，连李林甫的一门都被处死，国公的爵位更是被收回。

另外一个国公就是高力士了，不过高力士在兴庆宫伺候上皇，并没有参加今日的国傩仪式。

今朝也只封了一个代国公郭子仪，郭子仪的老妻受封诰命，今日也坐在殿宇下。

商博看着这位老国公夫人，郭子仪虽然是忠臣的千古典范，但是谋自身的手段也是不低的。

京剧中有一段非常经典的桥段叫做《满床笏》，就是唱的给郭子仪拜寿的场景。

笏是上朝时候大臣手中所持的笏板，有时候官员会把准备进奏的提纲写在笏上，笏代表的就是高级官员的身份。

《满床笏》就是唱的郭子仪的儿子女婿去拜寿，家中的子弟都手持笏板的场景。

这也是富贵人家最喜欢点的折子戏，寓意了家族兴旺子弟都能有出息。

不过这唱的是郭子仪加封汾阳郡王之后的事情了，如今郭子仪还只是代国公，家族还没有煊赫到这个地步。

至于唐初的那些公侯，基本上都差不多了。

虽然太宗不杀功臣，但是高宗杀功侯可是不眨眼的，毕竟亲舅舅都干掉的猛人。

高宗时期侥幸活下来的，武周朝也清理的差不多了。

武周朝封的武家兄弟，在神龙政变中又被老李家杀干净了。

公卿边上就是宰相们了，宰辅重臣虽然坐在边上，但是却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毕竟这些宗室公卿不一定有权，宰相们是妥妥的帝国权力核心。

这时候李辅国从紫宸殿内出来，他手里捧着两个黑色的面具，对着众大臣宣旨：

“齐王李系，楚王李俶。”

“儿臣在！”

只看到李辅国将两个傩戏面具递给两个皇子说道：“陛下有旨，请两位皇子代皇帝傩舞！”

在场的官员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按照惯例，国傩的最后阶段皇帝也会戴上面具，登上舞台参加傩舞，为大唐苍生祈福。

上皇李隆基尤其爱跳舞，在叛军攻陷长安前李隆基还以天子身份亲自参加傩舞。

这种大型祭祀活动，除非皇帝身体出了问题，要不然不会委派给儿子代为参加。

这也说明了皇帝的身体确实不好了，连参加国傩祭祀都力不从心了。

不过皇帝身体不适，让皇子代为参加祭祀活动，这在历朝历代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不正常的是大唐明明有太子，皇帝还让两个皇子代替他参加傩舞。

这其中的含义就让人深思了。

在京为官的很多都是聪明人，他们看向两位皇子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李系脸上的表情自然是欣喜若狂，父皇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说明在他心中自己和储君的位置是一样的。

而李俶心思深沉，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屈辱。

明明自己是一国储君，却让自己和齐王一同祭祀，这份屈辱几乎要让李俶拂袖而去了。

不过他也明白此时还不是发作的时候，李俶接过了黑色面具，然后直接走下御阶，登上了傩舞舞台。

太子登台之后，齐王也迅速登上舞台，两人戴着面具开始跳起舞来。

不过此时的舞台上也是剑拔弩张，李俶戴着面具对着李系跳舞，两人都踩着鼓点，在舞台上面对面的跳着，在舞台上跳舞的舞者都散在两人的身后，相互对着做着傩舞的驱邪动作。

商博只觉得长安上空笼罩着一片乌云，这片乌云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快要电闪雷鸣的地步了。

等到傩舞祭祀结束之后，从六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继续留在紫宸殿前，等待傍晚开始的守岁除夕夜宴。

从六品以下的官员则要在天黑之前离开大明宫，只看到乌压压的人群开始向宫门外走去。

商博虽然没有品级在身，但是作为陇右都督府留后使，他代表越王参加这一次的除夕夜宴。

和商博一样的诸节度使留后使，诸藩国使者，宗室勋贵也都留在紫宸殿，等待进殿参加除夕的皇室夜宴。

宫女们提着宫灯，点燃了紫宸殿内的烛火。

冬天太阳下山的早，天色也渐渐的晚了，紫宸殿内却亮起了如同白昼一样通明的烛光。

太子和齐王跳傩舞跳出了一身的汗，他们各自更换了一件衣服，再次站在紫宸殿门口。

李辅国再次走到门口喊道：“陛下宣，宗亲公卿，诸藩邦使者，赐宴紫宸殿！”

“入殿！”

虽然留后院代表的是越王，但是毕竟商博是没有品级的，所以他是和一群节度使和藩国的使者站在最后。

随着这批大唐的顶级权贵进入紫宸殿，商博看到了御座上的皇帝。

虽然李亨看起来面色还不错，但是从他虚浮的身体可以看出来，这位大唐至尊的身体真的不太好。

坐在皇帝身边的，是刚刚册封的皇后张氏。

皇帝的其余嫔妃则坐在皇帝两侧，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和公主也由乳母抱着，坐在皇帝侧翼的椅子上。

商博看了看，其中一个婴儿就是皇后张氏今年诞下的皇子李侗。

其实在这一次册封的单字亲王中，一共有四人。

齐王李系，楚王李俶和越王李倓，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刚刚诞生的小皇子李侗，被册封为定王。

坊间传闻皇帝非常喜欢这个在凤翔府出生的小皇子，甚至想要改立他为太子。

但是张皇后劝谏皇帝“国不可立幼主”，皇帝这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不过商博对于这个版本的流言保持怀疑的态度，他更相信另外一个版本的流言。

那就是张皇后其实是想让自己的亲儿子继位的，但是也知道如今大唐动乱，朝廷大臣是不可能同意拥立一个襁褓中的太子的。

所以张皇后才退而求其次收养了李系，帮助李系夺嫡。

唐代还是实行分餐制度的，皇室宴会更是如此，宫女们捧着餐盘送到桌子上，大唐皇帝终于从御座上站起来，说了一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场面话。

李亨这才端起酒杯说道：“满饮，为大唐贺！”

“为大唐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