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神州之南北的长江雄浑绵长,在午日的照耀下,如巨龙卧眠,蔚为壮阔。
一只船队此时正小心翼翼的行驶在睡龙之躯,随着大江无迹之波澜,上下沉浮不已。
“如此阵仗相迎,看来对方并没有选择武力相抗。”屹立于船队之首,随着江流微微晃动着身体的孙策,抬手遮目,摇看着对岸柴桑码头之处,心中稍定。
顺着孙策目光看去,码头之上,十数名乐师正在数名官吏模样的男子带领下,冲着孙策之船队,不断鼓吹奏乐,一副欢欣相迎之景。
片刻之后,还未等船队停靠稳当,其间一名领头的男子便站在码头前列冲着船队道:“闻新任柴桑长莅临,柴桑县典张业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知道县长大人身在何处,下官能否得观尊颜?”
“有劳张县典相迎,本官在此。”在折冲校尉营训练有素的兵士们的拱卫下,孙策轻轻一跨,在得到柴桑长之任命的半个月后,终于踏上了这块名义上属于他治下土地之上。
“不过下官分内之事,何劳上官挂齿,倒是上官远至,一路舟车颠簸,甚是辛劳啊。”体态肥硕的柴桑县典张业,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不假掩饰的谄媚之意,待其看到折冲校尉营精锐之师后,态度不由得更加谦卑。
“张县典言重了。”孙策敷衍一句,环视打量了一圈后,并未见到其他官吏之身便问道“县典既然在此,不知前任县长与诸位同僚如今身在何处?为何不见身影?”
“目下,众人皆在城中县衙恭候上官大驾。”张业立即回道。
“孙策新官到任,不敢失礼,劳烦张县典领路,切莫让诸位同僚久候。”孙策装模作样道。
“为上官领路乃下官分内之事,岂敢称劳?大人这边请!”张业谄笑一声,立即躬身引路在前。
“既然校尉大人已至柴桑,那小人便返回庐江复命了!”周氏安排的船员见状便向孙策请辞。
“多谢诸位连日劳累,此乃区区薄礼,聊表心意。”孙策却大手一挥,让吕范带人奉上一些金银之物赐予船员,让他们无不对孙策感激不已,心中暗暗赞叹这个年轻的将军确实会做人。
而后,孙策又留下邓当率领数十名将士结阵守辎重后,孙策便率军在这个“热心”的张县典引导下前往县衙而去。
很快,在沿途民众好奇中掺杂着惊恐的目光下,孙策一行人马便穿过不大的柴桑县城来到了县衙之外。
而沿途之中,经过孙策有意无意的打探,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张业口中,他已经对柴桑目前的政治时局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柴桑目前,除了典知仓狱的四把手县典张业之外,县衙之中尚有丞署文书的二把手县丞,与尉主盗贼的三把手县尉与一众吏员仆役。
县典指着县衙道:“此处便是县衙,听闻上官今至,诸位同僚已在里间恭候多时了。”
“来来来,我为上官引荐一番,这位便是本县冯县丞。”因为在新上司面前急于表现,张业立即高声为孙策引荐其堂上诸人。
“下官冯芳拜见县长大人。”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闻言,来到孙策面前轻施一礼。
县丞与县尉县典一样虽然官秩略低于一县之长,但是却未失了级别,按汉朝律法乃由朝廷直接任命与县长同级,并非孙策的下属。
“原来是冯县丞,久仰久仰。”孙策并未矜持于身份,亦相还一礼。
在冯芳之后,张业又为孙策引荐了堂上其余人等,只是堂上人数稀少,似乎并没有包含全县吏员。
“不知其余同僚身在何处,难道是不知孙策今日赴任?故因公事未至乎?”孙策装作疑惑的问道,心中却冷笑不已。
孙策得任柴桑长之消息,早已在月前便已传至柴桑,县衙一众官吏无不知晓。
孙策至舒城后,亦并未立即动身赴任,而是耐心的在舒城仔细的徘徊了数日。
一者,折冲校尉所募之新兵多为中原避难而至的灾民,大多不通水性,为了避免柴桑方面拒认孙策的县长委任状,负隅顽抗,待孙策渡半击之。
便借着周氏的舟船,在庐江郡周边的长江水域中,流连了数日,好生磨炼了一番水军技艺。
二者,孙策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却隔江而望,并不立即渡江赴任,就是为了给与对岸的柴桑方面一个准备的时间,借此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来预测此行的祸福。
“启禀上官,县尉大人已在其府中,为县长备至了酒席,余等吏员皆至,如今只等上官赴宴了。”果然,县丞犹豫了一番后,有些面色古怪的接过孙策话语。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色有异。
“岂有下官召上官赴宴之礼?”孙河闻言不由大怒,而吕范,蒋干,潘璋等人也无不脸色难看起来。
只有孙策面色不变,见状微微思索起来。
“在其府设宴让我委身赴宴?哼!是下马威吗?”孙策洞若观火,立即明白了柴桑县尉之意:“如此也好,既然其人自己跳了出来,也省的自己费时费力的调查了,先待我会会此人!”
“既如此,还请冯县丞领路,莫要让主人久等才是。”孙策面色如常,好像听不出冯芳话里之意一样,反倒是有些急切的催促了起来。
“这……”冯芳与张业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应答。
“一个溜须拍马的县典、一个摇摆不定墙头草的县丞,还有一个看似颇有些声势。又目中无人的县尉,此次柴桑之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孙策面上淡淡一笑,目光却寒沉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