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五更天,此时天色微明,洛阳城中已经有号角吹响,又有大鼓擂动。
苍凉又擂动人心的声音传来,这座城市也沸腾了起来。
诸多人早早披了冬衣,站在街边不断翘首观望。
又有骑兵团马蹄声响和吱呀吱呀的囚车声响在远远处绕成了长龙前行。
“砸死这些杀我们大唐人的杂种!”
人群中,不知谁第一个喊响,一些人手中的瓦片和石头顿时就飞了出去。
哐哐哐的声音顿时响彻了长街。
“你上次带阿史那贺鲁游街也是这样的?”
骑兵统领的囚车长龙由诸多西伐军团将士和洛阳都督府的人担任,统兵的大总管苏烈则是走了一个开头的过场,剩下只是等待。。
“长安人砸得更凶,还有丢斧头的,若不是防护俘虏的铁盔铁甲够厚,那些人游街时就被劈死了!”
苏烈点点头,远眺的元神随即一收,收缩回了体内,只是做耐心的等待。
在他身边,李鸿儒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元神显然还在看热闹。
这让苏烈耸耸肩,只觉这家伙性格中不乏凑热闹的因子。
但想想李鸿儒的叮嘱,苏烈不免也微微抿了抿嘴。
不知在何时,他和李鸿儒就踏上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和大唐相近,但又略带上了一丝区分,让彼此难于完全绑定。
譬如在此时,他们所作所为就和大唐朝廷有一定的分歧。
“只要不是对着干就好!”
往昔的标准显然是忠君忠国,但少有的好友既然已经下了水,苏烈也不介意沾湿一双鞋。
他微微摇头晃脑,目光又注目过在朝廷中一众力挺他的官员。
这些官员和李鸿儒没什么牵扯,和苏烈往昔也没什么交情,甚至于苏烈并不完全记得这些人的名字。
但气运临身时,这些官员一个个打了鸡血,让他在朝堂上声誉良好,少有恶言困扰。
这让苏烈政令通达,并不需要像李靖一样顾及后方失火的问题。
打仗打得很顺,事情做得也很顺。
甚至于他老树发新芽,修为实力有不断的水涨船高。
“回到十八岁,有点意思!”
想到李鸿儒提及的诸多事情,又有叮嘱的修行,这让苏烈兴致勃勃。
倘若人生可以重开……
这是一个极有意思的假设。
若是其他人叙说,苏烈就当是扯犊子聊天,可以和对方探讨自己年轻岁月时的艰辛。
但在他们这个队伍中,已经有三个回到年轻状态的人了。
陶依然、客氏、李保国。
苏烈只是想想带银色面具遮掩的陶依然,又有和一对年轻夫妇相处时屡屡出问题的李旦、王梨等人,他心中已经安定。
从五更开始, 洛阳城戒备森严, 又有诸多文官武将驻守在四处, 也不乏各司外围人员驻扎注目巡查。
直到囚车慢慢行向洛阳城的行宫,诸多人慢慢有了收拢汇聚。
“宣!陛下有旨,安抚大使苏烈抚平边疆有功, 诏令入殿觐见!”
行宫中,侍官声声传讯。
这让苏烈抬腿。
他将后背长枪卸下交予了侍官, 随即已经大踏步向前。
“李大人, 我听说你一会儿要领衔宗正寺的人举办献俘仪式?”
排序的队列中, 李淳风低声发问。
“不就搞个献俘仪式,我在行啊, 我特别会唱会跳”李鸿儒低声回道。
“徐尚书将阵旗交给你,这似乎拿你挡灾了”李淳风低声道:“我听说有很多人对阵旗有兴趣,你需要保管好那些阵旗, 若是力有不逮, 这可是会带来大灾祸!”
“什么阵旗?你再说一遍, 我去找找徐尚书问清楚一些!”
“你别!”
李淳风扫了李鸿儒一眼, 将嘴巴的话齐齐收了回去。
他拿着万长青,嘴中低低念叨了几个名字。
这让李鸿儒耸耸肩。
若真有大气运, 他管谁谁谁的,直接八杆旗子插下压榨到死。
这是要气运没气运,要人也没人, 他哪会拿赤鸟玄色阵旗出来显摆。
“上朝!”
苏烈的提前觐见是示意尊敬,也不乏提前的沟通。
等到半刻钟后, 行宫中才有再次的宣声。
这让众人齐齐迈动了步伐,便是后方的囚车也被打开, 将众俘虏齐齐拖了出来上前。
渡过浮桥,一座大殿映入眼中。
这是紫微宫乾阳殿遗址上重修的大殿, 已经换名成乾元殿。
回想起往昔和唐皇等人在乾元殿击杀老鼠妖,又沿着地下通道直捣老巢,和大隋文帝碰面,李鸿儒不免也有几分物非人非的错感。
他夹杂在众官员中,踏入了这片新修的大殿。
大殿中,两尊香炉缓缓焚烧着香料,熏出一片烟雾缭绕的景象。
一众宗正寺人已经将祭坛等物齐齐准备妥当, 各有捧着提前等待。
又有苏烈站在大殿正中央,最前方则是王座上眉头紧锁的新皇。
“臣等叩见皇上!”
一阵并不算整齐的行礼声后,新皇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礼。
“安抚大使苏烈抚平边疆有功, 俘获谋逆者都曼等人回朝,此乃大功,众卿可有议?”新皇开口询声道。
“皇上,苏将军此功乃耀千秋之功劳,论古今,我东土王朝何曾将疆域拓展到北俱芦洲和西牛贺洲之地!”
作为力挺苏烈的派系成员,李义府最先上前拍马屁。
“苏将军一役将这些游牧国打到胆寒,此乃平我大唐国边疆百年后患!”
见到往昔的老伙计许敬宗没有出列,李义府只得斟酌了数秒,才有继续的开腔吹捧。
“中书令李大人提及功耀千秋虽有夸张过头,但战役大胜扬我唐国声威,苏将军打出了我们大唐的威望,此乃盛事!”
即便往昔和李义府等人再不对付的官员,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
功是功,过是过,派系是派系。
官员之间虽然有对立,但脑袋还不糊涂。
这是新皇上位后大胜的战役,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使绊子。
苏烈的地位是实打实打进的朝堂,往昔虽有不合格提拔之处,但对方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地位。
“苏将军威武!”
朝廷众臣前,徐茂功出列。
随着这位兵部尚书的开口,一众人再也没了异议,有了齐齐的称赞。
“苏卿大功,但苏卿提及围城之际答应赦免都曼,才兵不血刃打下马保城,众卿认为此事如何?”
新皇坐在王座上。
他眉宇中有几分愁。
他跑洛阳来不是玩的。
早知道都曼不能拿来做献祭,他就留在长安城了,何必跑上这数百里。
心中反反复复的思量不断,他也抛砖引玉将话题丢了出去。
“赦免都曼?此事如何可能?”徐茂功皱眉道:“如今整个洛阳城都要打死这些祸国殃民者,赦免他们岂不是难于平息民愤?”
“就是就是,我还准备拿都曼来祭天呢!”
朝臣队列中间,李鸿儒难得的出列发表了看法。
他的看法让许敬宗一时皱眉,一时又松开,而后才站出朝列。
“做人需要言而有信”许敬宗道:“徐尚书只看到了这洛阳城百姓,可曾见苏将军在万军之前的担保,若我等背信弃义,以后征伐时谁能信我唐军的招降,那岂不是会造成我大唐男儿无畏的死伤?”
“许大人说的对,今天杀一个都曼惹到失信,那九姓铁勒部落焉能诚心诚意归降,以后怕是会死掉我们很多大唐男儿!”
李义府歪着脑袋,没两秒就上前捧场。
又有数人的目光在李鸿儒和许敬宗身上来回扫过,一时不知要如何站队。
很显然,在处置都曼这件事情上,往昔在朝廷组队的大伙儿有了一些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