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之下,是尸山血海,触目惊心!
时不时窜出的火光似是最后的挣扎,想要将这片污秽彻底化为灰烬,只可惜往日的辉煌在此时依旧是顽固抵抗。
名贵的香樟木在烈火之后仍挺立着内奢外简的房屋,只是那浓郁的香甜也盖不住漫天血腥。
鸦雀无声!
萧凌逸远远便瞧见了正在消散的黑烟,脸色阴沉,缰绳一拉,催急了马往前赶。
高大的院墙并没有多少损伤,维持着昔日的英姿。先入目的是猩红的大门,门匾上“江府”两个字闪着血光,歪倒着挂在门口。下面是四个门侍,叠倒在一起。
萧凌逸翻身下马,深深吸了口气,从那门缝里依稀可见几名丫鬟模样的少女,瞧那方向应是想跑出府院,只可惜没跑过剑光火舌,已经被烧得辨不清样貌。
“王爷小心!看这血迹出事时间不长,万一凶手还在里面……”
萧凌逸沉着脸,推开侍卫阻拦的手,径直踏上台阶,一脚踹开了大门。瞬间,刺鼻的血腥扑面而来,呛得人只想往后退。
血顺着台阶,流向院落,再汇聚更多的血,朝着门口流去,勾出可怖的血网,裹住院中数不尽的尸体。
“找找还有没有活人。”
萧凌逸紧紧皱着眉,绕过无数烧焦的尸体。血染红了他如雪的白衣下摆,就像地狱盛开的彼岸,落入冲进府门的人眼中,夺人心魄。
似察觉了什么,他猛然回头,看到了冲进门的少女。
蓝色纱裙微微颤动,不知是因震撼还是害怕,清冷的气质与这片污浊毫不相干,无暇的面容一片惨白,没有半分血色,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出雾气,惊恐、绝望、痛心、愤恨、无法相信……所有的情绪交织杂糅,看向萧凌逸的神色却瞧不出意味,成了一片空白。
萧凌逸抿了抿唇,在等她开口,不料她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似是想逃离这里。他眸色轻闪,正欲开口,对面的少女突然一颤,栽倒了下去。
“来人!”萧凌逸眉头一皱,脚尖微动,两步掠至门口。
少女瘫倒在墙边,两眼皆闭,已晕了过去。萧凌逸暗暗弃掉了她与这惨案有关的想法,淡淡吩咐:“带回客栈,医好她,问问和江家是什么关系。”
侍卫手忙脚乱地将少女扶出府,萧凌逸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沉着脸,一语不发,冷峻的容色与身后的尸骸交织,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杀神,彼岸在他脚边绽放,不知是血染了衣还是花浸了血。
半晌,他转身走回江府,重新进入这片血气冲天的土地,他要在官府发现并介入之前找到些东西。
就像他来迟了一步,这一趟来到江南,好像注定了毫无收获。
江府很大,江家家主举家隐居,半面深山都由着他建,府内可谓是错综复杂,庭院楼台、矮山溪湖,应有尽有,怪不得听闻当朝皇上下江南都要来江府住一住。
只可惜曾经辉煌的一切都抵不过现在的一片狼藉,书院中、阁楼间都被人翻过,贵重东西却没丢多少,那盏紫玉茶杯还待在正桌上,不过杯里的茶早已凉透了。
绕过前院,萧凌逸看到了一大片药园,一眼望不到头,数不尽的名贵药材种在里面,却是半片荒芜,荒废已久,只有不大一点儿地方还留着些寻常草药。他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达成了。
“王爷,江府二百七十二人,无一活口,尸体烧得不成样子了,但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也有二百六十多人,其余还有些叠在一起的,理应差不多。”
萧凌逸拧眉:“理应?”
侍卫迅速低头,语气都有些急促:“茶饭皆凉透了,应是昨晚便出事了,凶手在江府翻了一夜,今早放的火,我们来时带的人少,现在调怕来不及了,府衙应该有消息了,再不走……若让府衙的人看到王爷……怕对王爷不利。”
“刚才那女孩呢?能对上是江府什么人吗?”萧凌逸深深呼了口气,走到这一步,他也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我们找到了江府的人员名册,可回去细细比对,只是现在……”
“回客栈!”萧凌逸拧眉,冷冷开口,说话间已然起步,“查明白这两天江府出入的人,着重去查有没有人去了外面,江府的活人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个丫鬟婆子也算!留下人继续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府衙的人来了从后山退。”
话音落下,他已跨出江府,翻身上马,小腿轻夹马肚子,扬起一片尘埃。
命令虽是下去了,他却没有多少指望,动手的人选择晚上,江府众人皆回府的时候,便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今日意外出现的那姑娘身上。比起那一府人的性命,他更在意究竟有没有江家后人活着,或者说,有没有毒尊后人活着。
路上他瞧见了火速往江府赶的知府,正急得掀开车帘叫快些,虽然周围的仪仗都跑散了,他还觉得不够快,连连催促,根本没注意一旁小路上的萧凌逸。
萧凌逸缰绳微抖,叫马跑起来。不管江家是否已经隐居,不管江家是否是曾经的耀门,不管毒尊是否是众矢之的,江家一夜被灭门,皇上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就要看当地官员的本事了。若他想的不错,最迟这几天里,皇上便会派下京都的官员,而他也有些事需要打点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