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月亮升起来了,像只弯弯的小船,船上有仙女和小白兔,仙女看见蒲公英在伤心的哭,便问,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了?蒲公英说,我迷了路……”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讲故事,一个接一个的没有停,夕阳西下,金色的光从窗户照进来,他垂眸看手中的书,侧脸映出淡淡的光,柔和了整个轮廓,左眼下泪痣浅浅。
而床上,女人双目紧闭,静静的躺在那里,整个病房里除了他将故事以外,还有医疗器械偶尔发出的声音。
每天靠营养液吊命,她自然而然瘦了许多,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现在越发小了,下巴尖尖的,唇上一片苍白,没有沾染半点血色。
唯独她的肚子,即便脖颈以下都盖着被子,仍旧遮掩不住她腹部的高高突起,那里面孕育着一条生命,一个属于陆修瑾和她的孩子。
小小的生命,拼尽全力吸收营养,顽强努力的活下来,这一点奇迹,终于为冰冷死硬的病房里,添上了唯一的生机。
自从宋颜躺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陆修瑾就再也不过问外界的任何事,哪怕陆家的人不止一次找上门。
他们费尽心机和手段,只换来他不咸不淡的几个字,“她怕吵,不要打扰她休息。”
自从宋颜躺在这里,陆修瑾的整颗心都留在了这里,不爱说话,不爱收拾自己,下巴处常常带上青色的胡茬,眼窝下的阴影很深。
有时候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
沈墨离看在眼里,想帮忙却无能为力。
宋颜一天不醒,陆修瑾就一天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他甚至很少和他说话,每次都是他说很多很多,对方才肯回一句,也有时候一天都不会和他说一个字,只专心的照顾宋颜,比如今天。
医生说,她当初一心求死,没有活下去的意念,所以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医生向他们提议,可以做一些事来刺激她,这样或许她受不了就有机会醒来。
那时的陆修瑾,出奇的平静,他握着她的手说,“无妨,她太累了,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我会陪她,陪她到她愿意醒过来为止。”
一陪,转眼便是四个月。
夜晚来临之时,他椅子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他终于肯从书中抬眸,看他一眼。
狭长的双眼依旧很好看,只是染了疲惫失去了神采,眼窝下带了黑眼圈,深喉咙处滚出低低的字音,“嗯。”
他笑了声,单手抄在裤袋里,转身走出了病房。
离开医院后,深叹了口气,点燃一根烟。
嘶,最近烟瘾变大了不少,在病房里几个小时没抽,他觉得浑身都难受。
倒是阿瑾这个半小时离不了烟的,从宋颜躺医院里开始,他就没见他再抽过一支烟,也不知道是戒了,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窝在阳台上抽。
夜越来越深,医院阳台上,男人站倚在栏杆处,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同一时间,狱中,韩亦辰盘腿而坐,嘴里咬着一根皱巴巴的香烟。
女人喜欢用哭来纾解情绪,而男人,则是香烟,只有尼古丁的味道,会让他们稍微静下心来。